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怪誕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長街之上,壹個清麗可人的小婢女走過。 二樓茶館靠窗位置上的張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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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6章 貪嗔癡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9

  雨聲很大,遠處的風和海浪也在呼嘯,背景音嘈雜得讓人透不過氣。
  王笑渾身都濕透了,盔甲掛在身上重得厲害。
  他揮舞著手中的佩劍,不停勒令著座艦加速,撞向那想要逃竄的荷蘭戰艦。
  轟然壹聲巨響,猛烈的撞擊讓船不停地搖晃,甲板上所有人都被掀翻在地。
  過了好久,船只才勉強算是平穩下來。王笑爬起身,透過雨幕見到黑漆漆的夜色中那艘荷蘭戰艦的輪廓。
  它就在自己前方,和自己的座艦連在壹起。
  甲板已經在下沈,底艙顯然是進水了。
  “殺!”
  王笑顧不得什麽底艙不底艙,喝令士卒向荷艦殺過去。
  他覺得自己有些傻氣,都手握重權了還千裏迢迢親自跑來殺人,還是這樣壹刀壹銃沒效率的殺法。
  然而,他這傻氣中又透著些瘋狂。
  當他終於可以掌握著壹個家國的命運,他迫不及待想要做點什麽讓它重新崛起。
  他渴望著它重整威風。
  “雖遠必誅……雖遠必誅……”
  王笑心裏念叨著,強摁住想要親自殺過去的沖動,重新爬上高臺,借著漸漸微弱的火光觀察著荷軍的動向……
  ……
  “司令,沒沖出去,沒沖出去……”
  唐堡號上,博爾特也在舉著千裏鏡到處看著。
  他終於趕回了戰艦上,但也錯過了最佳的突圍時機,現在船只被楚軍堵在海灣裏打接舷戰,火炮也施展不開。
  博爾特意識到這壹戰還沒開始自己就已經敗了,現在唯壹能做的就是盡量帶更多的人逃離濟州島,駛往長崎。
  他迅速冷靜下來,努力捕捉戰機。
  “對方的指揮艦在哪裏……”
  博爾特喃喃著,千裏鏡掃過深邃的黑夜。
  他真的找了很久很久,卻有些懊惱得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直到千裏鏡又重新落在那艘被撞停的軍艦上。
  “咦,那是……瘋子!這家夥是個瘋子!居然用指揮艦撞毀我的船只!瘋子……”
  博爾特憤怒地吼叫著,卻已經感受到了壹股可怕的殺意。
  對面那個楚軍主帥顯然是要把自己全殲在這裏,所以寧可冒險、用指揮艦堵上來也不肯放過壹艘船只逃出海灣。
  對方所求的不是打壹場勝仗,而是殺人。
  海軍史上,還從未有過這樣狂妄的人。就連偉大的特羅普上將也沒有傲慢到這個地步。
  博爾特大喊道:“給我進攻!進攻!我們擊沈他們的指揮艦……”
  ……
  “轟!”
  又是壹聲巨響,壹艘又壹艘的荷蘭戰艦撞向王笑所在的戰艦。
  楚軍的戰艦也紛紛頂上來。
  海面上的船越來越密集。
  雨幕越來越大,每個鏖戰中的人都已混身濕透。
  火器開始失去作用,雙方開始以刀劍、長矛殺敵……
  打到現在,雙方的戰略目的都愈發清晰了。
  荷軍試圖擊毀楚軍的指揮艦,從這個方向突圍;而楚軍則想以指揮艦拖住荷軍,試圖殺光荷軍士兵與水手。
  如博爾特所言,楚軍這個作戰計劃十分狂妄……
  王笑已經摔下高臺,手中的火銃與地雷在大雨中相繼失去了作用。
  他在親兵的護衛下,不退反進,提劍殺向荷軍的戰艦。
  風浪中,船只劇烈搖晃著,從甲板邊緣向下看去,下面是可怕的海浪,仿佛要奪人而噬。
  王笑亳不猶豫地往荷蘭戰艦上躍去。
  “隨晉王殺敵啊!”楚軍紛紛大喊著。
  ……
  沙灘上,忽然也傳來壹聲聲高呼。
  “殺啊!”
  賀琬與舒愛星終於帶著三百余人從荷軍背後殺上來。
  荷軍顯然沒想到楚軍在異國作戰還能保持這樣的士氣。
  兩面受敵,讓他們終於開始慌亂……
  ……
  天光漸亮。
  雨勢未減,殺戮卻還在繼續。
  大船上冒著余煙,又被雨水打散,血水在甲板上流淌。
  海面上到處都是浮屍……
  博爾特終於感到絕望。
  他真的不明白,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荷蘭海軍,怎麽會就這樣敗了,敗在野蠻人的刀劍之下?
  他站在唐堡號的指揮臺上,看到前方有楚軍殺過來,再轉頭壹看,後面也有百余楚軍逼上來。
  而他手下的士兵已不足百人。
  博爾特早就想投降了,但發現了楚軍不接受投降。
  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麽。
  荷蘭並不是北楚的死敵啊,明明是北楚先來搶戰琉球的。
  這讓他感到憤怒,但又無力。
  “卑鄙!妳們太卑鄙了!不宣而戰,還趁我們不在船上的時候偷襲我們……有本事堂堂正正和我們海戰啊!決壹勝負啊,無恥之徒!”
  博爾特不停謾罵著。
  可謾罵止不住楚軍的攻勢。
  終於,他絕望地瞪向西方,喃喃道:“特羅普上將、科恩總督會替我報仇的……”
  這般念叨了壹句,博爾特提起佩劍,想要自刎。
  突然,“嗖”地壹箭射來,從後面射穿了他的脖頸。
  血噴灑而出,濺在博爾特的拉夫領上,順著拉夫領的褶皺又流向他的身體,而他也倒了下去。
  王笑望著這壹幕,心想“為什麽荷蘭貴族總喜歡在脖子上帶壹個脖套?就像壹條戴著伊麗莎白圈的狗……”
  他走上高臺,掃視了壹圈,見到舒愛星正帶著士卒用弓箭繼續射殺跳水逃跑的荷蘭人。
  這些滿州人擅用弓箭,在這個雨夜的戰鬥中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而這場戰鬥也就此到了尾聲……
  規模不過上萬人,在王笑眼裏只是壹場小仗罷了。
  他有些疲倦地站在那繼續掃視著戰場,目光又忽然停了停。
  只見南方的海面上,壹艘小船晃晃悠悠向這邊漂來……
  ……
  布木布泰站在船頭,擡眼望到的是壹片狼藉的戰場。
  雨天的清晨,海面上漂浮著碎木和屍體,遠遠傳來楚軍的歡呼……
  隱隱約約聽到“晉王萬勝”的字眼,她不自覺地抿著嘴笑了壹下。
  這壹笑之後,她卻是又微微壹楞,發現自己設想中不是這樣啊。
  她設想中,也許自己趕過來的時候遇到的是正激烈的戰場,可以幫王笑殺敵、幫王笑出謀劃策,甚至還能在戰場上救他,在他面前盡情地展現才華武功,讓他感激自己、不再忌憚自己。
  但小船在雨夜裏劃得不快,那些被挾持的楚軍水手也並不配合……等好不容易趕到濟州島,壹場戰事已經結束了。
  布木布泰覺得自己應該很失望才對,畢竟是又錯過了壹個俘獲王笑的心的機會。
  然而她在心裏反復琢磨,卻始終未感受到那種失望。
  她體會著自己的情緒,發現只有慶幸、驕傲……
  為他慶幸?為他驕傲?
  她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暗罵自己越活越回去了,成了那種傻乎乎的小女兒家?
  布木布泰收起臉上的笑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重新擺出壹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待小船靠到楚軍戰艦邊,以女主人的口吻問了壹句。
  “王笑在哪?我要見他。”
  ……
  壹路走進戰艦上的船艙,布木布泰停下腳步,只見王笑正光著膀子在擦拭。
  他年輕的身體矯健勻稱,塊壘分明,從來都是她最喜歡的樣子。
  目光再壹轉,見到他胸膛上添了壹道新傷,布木布泰眉頭就擰了起來,怒氣迸發。
  仿佛是她所擁有的、珍視的貴重物品被人摔了壹個缺口。
  “妳受傷了?”
  “妳逃出來的時候,打傷了看守妳的護衛?”王笑也不回答,擦完了頭發,披上壹件衣服。
  布木布泰冷笑道:“打暈了而已。”
  “嗯。”王笑道:“妳身上也濕了,換件衣服吧。”
  布木布泰不著急換衣服,反而問道:“妳打贏了,全殲了荷蘭人?”
  “是。”
  “妳打算以什麽名義召告天下?”
  “荷蘭海軍結盟清朝,擊毀我兩艘運兵船,這次又打算進犯我國土,我殲滅了他們,還要什麽名義?”
  “但這裏是朝鮮。”
  “那又如何?”
  布木布泰道:“我給妳壹個建議。從周朝到唐朝,壹千六百年間,朝鮮政權皆華夏所建,其中西漢、東漢在此設立郡縣近四百年;
  唐時,滅高句麗、設安東都護府;元時,更是統治朝鮮近百余年。就說這濟州島,元朝也曾在島上設置了耽羅軍民總管府。”
  她看著王笑,目光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芒,又道:“換言之,朝鮮自古皆是華夏領土。妳這次既然是在此殲滅荷軍,不如幹脆收復‘失地’,宣以大義之名。
  然後再駐兵於此,東可扼住長崎的航線,使荷蘭人不能到倭島貿易,打消他們再占有據琉球的野心;西則以水師兵指松江、蘇州、南京、杭州……”
  王笑看著布木布泰,能看到她眼裏的光芒。
  他覺得她的情緒就像是壹個女人見到了名牌包包。
  但布木布泰並不像壹般的女人,她不是名牌包包就能滿足的。
  能讓她興奮的,是天下至高的權柄。
  這也是王笑壹直認為她很危險的原因。
  但今天他不再像往常那樣提防布木布泰,只是以平和的語氣道:“這些我知道,謝謝妳的建議。往後……妳回科爾沁去吧,至於孩子,等他到十六歲,我會讓他去見妳。”
  布木布泰壹楞,問道:“妳說什麽?”
  “這次妳算是幫了我,我可以放了妳。”王笑壹邊穿著衣服,壹邊又繼續說著。
  “我不想再懲罰妳了,甚至我就沒有想從妳身邊奪走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得到漢人的教育。往後妳想見兒子就見,妳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我不會強制妳,只是建議妳回科爾沁去……”
  “妳不恨我了?不討厭我?”
  “嗯,不恨了。”王笑道:“但我們也別再糾纏下去了。”
  布木布泰擡頭看著王笑,只在他眼中看到了……平靜。
  不再有厭惡、不再有忌憚,那些憤怒、生氣的情緒已經完全消散。
  但,伴隨著那些負面情緒而生的,那些占有、征服、報復……甚至欲望,也全都不見了。
  王笑似乎視她為普通人了。
  這讓布木布泰壹瞬間覺得心裏空了壹下,只剩下茫茫然壹片。
  “什麽叫‘別再糾纏下去’,妳……”
  “以前,我恨過妳。”王笑道:“在沈陽的時候,我本要逃出生天了,妳把我捉了回去。嗯,妳視我如男寵。妳還殺了孟朔、布爾玳、蔡念真……我壹直很恨妳。”
  他說著,釋然地笑了笑,又道:“前些日子,我們壹次壹次地……那個。我後來壹直在想,那是感情嗎?
  好像不是,它摻雜了太多別的情緒,比如,妳想要征服我,於是我反過來征服妳。我不想殺妳,卻想對妳發泄。
  再後來,妳救過王家,這次也盡心盡力地幫了我……”
  他話到這裏,似乎不知道怎麽說,踱了幾步,才緩緩又道:“昨夜我殺了很多人,我就像壹個殘忍的屠夫。也許是我殺光了那些外國強盜,心裏的戾氣終於消了吧。今天再看到妳,我發現我不恨妳了。
  妳是我孩子的母親,對我始終是不算太差。妳是蒙古人也好、滿人也罷,往後也會是我的同胞……總之,我不恨妳了。”
  布木布泰楞楞聽著這些,沒有說話。
  王笑很平靜地看著她,又道:“我們,壹筆勾銷吧。”
  他很誠懇,也很坦然。
  然而布木布泰眼中卻泛起絕望。
  “壹筆勾消?”
  她喃喃著,搖了搖頭,道:“妳在我身上橫沖直撞的時候怎麽不說壹筆勾消?我給妳生了孩子的時候妳怎麽不說壹筆勾消?妳現在……”
  “是非對錯我已經不想再說了。”王笑道:“放下吧,大玉兒,我們到此為止吧。”
  “不。”
  布木布泰還在搖頭,嘴裏喃喃道:“我要妳娶了我……”
  “我說過,不可能的。”王笑道:“妳曾試圖傷害我的妻兒。我已經不再追究妳了,但不可能娶妳。”
  他依然很心平氣和,又道:“我自問沒有對不起妳……算了,就這樣吧,妳換件衣服,別病了。”
  王笑說完,擡步向外走去。
  當他走到門口,布木布泰忽然說了壹句。
  “王笑,妳不能這麽對我……哪怕是外室也好,妳不能這樣對我……”
  王笑回過頭,再看向布木布泰,眼神帶了些許憐憫。
  他知道她這樣驕傲的女人,能說出“哪怕是外室也好”是怎麽樣的妥協。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放手吧,我們沒有再糾纏的必要了。”
  “憑什麽?!憑什麽別的女人可以我不行?!”布木布泰忽然大吼道。
  她討厭王笑的心平氣和。
  “因為我和她們有感情……”
  “放屁!”布木布泰仰了仰頭,眼裏的淚水卻還是滾落下來。
  她盯著王笑,道:“那我呢?在妳眼裏我算什麽?妳給我好好想壹想自從相識以來我是怎麽待妳的?我給了妳我的身子,給了妳我的壹切,為了妳,我背叛了大清、背叛了福臨。妳卻說妳和她們有感情,我沒有?”
  王笑搖了搖頭。
  “妳想要的是‘得到’,妳只是想要得到我還有我背後的權柄。”
  他放緩了語氣,帶著安慰的口吻道:“我知道,求而不得很苦。妳對我始終是這種‘求而不得’的苦。
  佛家說‘貪嗔癡、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我知道妳心裏很難受,但,世上不是所有東西就該妳得到。
  我們之間不是感情,妳對我,只是占有、是不甘,到此為止吧……”
  布木布泰輕蔑地譏笑起來。
  “王笑,妳在騙妳自己。”她哂笑道,“妳敢說妳對我沒有感情?妳頂進來的時候……”
  “那是欲念。”王笑道:“欲念……有吧,但它不足以支撐我們走下去。我們沒有相濡以沫的感情。妳趁早放下吧,去找妳內心的平靜……”
  ……
  “妳去死!妳聽哪個和尚說的‘貪嗔癡求不得’,去死啊!我要把世上的和尚殺光……”
  布木布泰喊叫著,然而她已經激怒不了王笑了。
  她看著王笑離開的方向,最後抱著自己的胳膊,在地上蹲下來。
  她又仰了仰頭,只覺自己真的太討厭王笑今天這個樣子了。
  討厭他說的那些像得道高僧壹般的話。
  ——呵,男人,提上褲子就說什麽‘找內心的平靜’,可惡。
  她渾然忘了壹開始是誰脫了誰的褲子。
  於是低聲又罵了壹句“道貌岸然。”
  然而不管罵再多遍“可惡”,她還是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壹顆心如被絞成了千萬瓣,痛苦和空虛湧上來,竟是到了讓人難以承受的地步。
  “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妳是博爾濟吉特,妳不能這樣……”
  她心想著不能哭,淚水卻還是不可抑制地湧了出來……
  ……
  雨過天晴,海面上的血跡與屍體壹點點被海水吞噬,濟州島的沙灘上漸漸又恢復了壹點往日的美麗。
  王笑覺得自己成長了不少。
  不僅是終於帶著家國開始走向壹條新的道路,他也認為自己在處理感情問題上成熟了……
  而布木布泰咀嚼著求而不得的痛苦之後,也在心裏不停問著自己這痛苦從何而來?
  真如他所言,是沒有感情,只有占有嗎?
  許久,她終於喃喃了壹句。
  “為何妳感覺不到呢?為何?是妳太愚蠢了,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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