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3章 憑什麽

　　淳寧被王笑拉著手，低聲道：“我明白夫君的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夫君想讓她進門，我不會……”
　　“不會進門。”王笑道：“我和布木布泰之間分寸怎麽說呢……妳就當我和她都是為了漢蒙，甚至漢蒙滿各族的融合而壹起努力奮鬥的同伴吧。”
　　唐芊芊瞥了王笑壹眼，似在看他這句話到底正經不正經。
　　王笑又道：“她曾經想過要傷害妳們，我不會讓她進門，這是她做錯事的結果。妳們不必覺得自己不‘大度’，不必要遵遁禮教要求妳們的大度。
　　另壹方面，她真心願意幫我促進各族的融合與團結。我也不必再提防她、怨恨她。我若連壹個壹心……我的女人都不能原諒、包容，又何以包容各族百姓。
　　沒有足夠寬廣的心胸，哪能為後代留下足夠寬闊的疆域？
　　近來，朝中多有人對這個各族的政策有所異議。總有人說蒙古、遼東打過去就好了嘛，但在沒有壹個合適的治理政策出來前，打過去了又怎麽樣呢？只能滿足少數人‘封狼居胥’的功業而已。
　　打下的疆土不能穩固、民眾不能歸化，只能在青史上寫壹筆‘盛世’，有什麽用？那些軍餉錢糧，是老百姓壹鋤頭壹鋤頭種出來的。供給我們打仗，是為了讓四海壹家，後世再沒有‘異族’入侵。而不是為了誰去立戰功流傳千古的。
　　這是我伐遼的態度。在現階段，支持我融合各族的就是我的同伴。這就是我想和妳說的分寸……”
　　淳寧頗受感動，唐芊芊卻是早看透了王笑，嗔道：“說的好聽，不過是帶那女人去趟關外，滿嘴的冠冕堂皇……”
　　總之王笑既然安撫了家中數位妻妾，到了六月二日，他便啟程去往大寧都司，同行的還有布木布泰，以及他們的兩個孩子，王玄燁、王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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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隨著時間到了六月，盛京城中的嶽樂愈發忙碌起來。
　　這日他還在崇政殿接見諸王，商議政務，忽聽外面傳來奴才們的壹聲疾呼。
　　“皇上，皇上，安親王還在……”
　　嶽樂轉過頭，已看到福臨大步沖進殿中。
　　他於是道：“妳們都下去吧，我有事向皇上稟報。”
　　福臨似乎冷笑了壹笑，道：“安親王好大的排場啊。”
　　嶽樂苦笑著，站起身走到福臨面前，鄭重拍了拍袖子行了壹禮，道：“我是皇上的奴才，為皇上辦事，不敢擺排場。”
　　“朕看妳是想當這個皇上！”
　　福臨大吼壹聲，目光看去，見嶽樂低著頭，小小的辮子上夾雜著壹半白發。
　　他剛覺得自己有些過份了，卻又聽嶽樂說了壹句大逆不道的。
　　“我若要當皇上，早就當了。”
　　福臨眼睛壹瞪，因嶽樂這句話勃然大怒。
　　但福臨終究還是有理智的，忽然又想到，生氣又怎麽樣呢？嶽樂說的有錯嗎？他現在要想當這個皇帝，自己憑什麽阻止？
　　怒氣沖沖的來，到此時還是只能把怒氣又憋回去。
　　嶽樂感覺到福臨冷靜些了，這才擡起頭，問道：“皇上是因為襄親王的婚事來的？”
　　“是。”福臨道：“妳明知道朕想娶董鄂氏進宮，為什麽還敢？為什麽還敢？！妳若是想打壓朕，朕告訴妳，大可不必……”
　　“皇上覺得自己憑什麽爭得過襄親王？”
　　福臨又是壹楞，感到無比的吃驚。
　　什麽叫爭不過博穆博果爾？博穆博果爾算什麽東西？不過只是壹個十二歲的孩子，比得上自己九五之尊的皇帝？
　　可笑！
　　可笑至極……
　　然而，嶽樂竟是很認真地又問了壹遍。
　　“時至今日，皇上還覺得自己比襄親王重要不成？”
　　“妳……妳……朕……”
　　僅僅就這壹句話，福臨只覺壹口氣堵到嗓子口，堵得他要窒息過去。
　　好久，他才順過氣，道：“博穆博果爾才多大，他……”
　　“他額娘是太妃。”嶽樂道：“先帝在時，他額娘是西宮大福晉，地位高過皇上的額娘。子憑母貴，襄親王之尊貴，不輸皇上。甚至……”
　　“那又怎麽樣？！朕才是皇帝！”
　　“襄親王的額娘，是蒙古阿霸垓部郡王之女，不僅如此，她還曾是蒙古林丹汗的大福晉、八大福晉之首，是察哈爾的囊囊太後。她還有壹個兒子，是如今的察哈爾親王。”
　　“那又怎麽樣……”
　　“襄親王背後，代表著漠南蒙古諸部在我大清的利益。他同母異父的兄長……”
　　“放屁兄長，朕才是他的兄長。他甚至都沒見過那察哈爾的阿布奈……”
　　“重要嗎？皇上妳是聰睿之人，難道不明白這其中道理？見沒見過這重要嗎？襄親王，他這個人在我大清宗室中有多尊貴，他背後的蒙古娘家就在我大清朝有多大權柄。”
　　嶽樂話到這裏，接著又道：“眼下這個時候還不同於以往，王笑正在會盟蒙古諸部。阿霸垓部因為是襄親王母族，還願意堅定地站在我們大清這壹邊。壹旦它倒戈了，皇上知道會是怎麽樣嗎？更別提勢力最大的察哈爾部了！
　　我們女真才多少人？這些年又戰死了多少人？滿蒙壹家，若沒有太祖與先帝堅定這個國策，能有大清嗎？滿蒙壹家，這是我大清立國的根！
　　皇上妳為什麽能當這個皇上？為何如今這個位置上的人不是豪格？豪格壹生立下戰功無數，先帝駕崩時他正當壯年，這樣壹個皇儲的最佳人選，為何就不能登上帝位？
　　豪格母親可也是大福晉，烏喇納喇氏可不是什麽小氏族。但又怎樣？烏喇納喇比的上科爾沁嗎？！”
　　福臨已然無言了。
　　但他還是搖著頭，不停搖著頭。
　　嶽樂伸出雙手，壹把捧住他的頭，不讓他搖。
　　“皇上！還不願承認嗎？妳為什麽能沖幼之齡繼承大統，不是因為妳戰功比的上豪格，不是因為妳雄才大略勝過多爾袞，就只是因為妳身上流著科爾沁的血而已啊。
　　但現在，妳還剩什麽？妳的額娘不在了，吳克善也背叛了，科爾沁投靠了楚朝。妳算什麽？我說壹句實話吧，皇上，妳沒了妳額娘，妳……屁都不是，妳……憑什麽與博穆博果爾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