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王家村

　　九月二十八日。
　　王家回房山探親。
　　壹行連丫環、婆子大幾百號人，車馬轔轔頗為壯觀。
　　房山作為京城的西南門戶，北接門頭溝，西鄰太行山脈，東南便是廣袤的華北平原。
　　王笑卻只知道房山老宅不算遠，他窩在馬車上陪著纓兒，頗有些自得其樂。
　　“要去祭拜祖夫人了。”
　　從昨晚到現在，纓兒已經說了好幾次，眼神中滿是期待。
　　此時她掀開簾子回頭看了看跟在後面的戲班子，頗有些開心道：“祖夫人最愛看戲。”
　　“那我讓他們多唱幾場。”
　　纓兒道：“那可是瑞福班，哪肯多唱？”
　　王笑道：“沒關系，我回頭和他們說壹聲就好。”
　　“真的嗎？”纓兒不由驚喜道：“少爺真的是好厲害啊，祖夫人早就說過少爺會頂頂的有出息。”
　　王笑心中有些無奈，自己抄家殺人、滿朝矚目，這小丫頭都不覺得厲害。反倒是讓戲班子唱個戲能讓她驚呼不已。
　　“纓兒也喜歡看戲嗎？”
　　纓兒點頭“嗯”了壹聲，有些不好意思。
　　過了壹會，她又低著頭道：“少爺待纓兒真好。”
　　“哪有那麽好。”王笑心中便有些嘆息。
　　王珰對碧縹那才叫好，自己偏偏要尚什麽公主……
　　馬車走了兩個多時辰便到了王家村。
　　王家村位於來括河與坡峰嶺之間，田地豐沃，又依著王家人人都能溫飽，算是這壹帶頗有名氣的富村。
　　王康先領著家人拜祭了祖墳，方才回到村裏感受各種尊崇的目光。
　　京中的下人掌櫃如今只聽王珠的，但到了王家村，所有人自是極尊重王康。
　　爆竹聲過，壹箱箱的銅錢與禮物分放出去，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便圍著王家人不停嘖嘖贊嘆。
　　村中人丁興旺，王笑光與各叔公、族叔、族兄們見禮就用了大半個時辰，他反正是壹個也不認識，只好掛著張禮貌的笑臉站在那，由著數不清的人偷偷指著自己，稱贊自己的人品相貌。
　　王康的官身、京城來的戲班、分發下來的錢物……如是種種，讓王家村陷入如過年般的喜慶歡騰之中。
　　壹直到用過晚飯，王笑借口車馬勞頓才得以回了屋裏。他揉了揉笑僵了的臉，總算松了壹口大氣。
　　應付這數不勝數的親戚比抄家還累。
　　那邊王康卻極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他坐在大堂上與族人敘話，始終帶著矜持而莊重的笑容。
　　這夜卻發生了壹件小事，讓他有些莫名的不安起來。
　　——王珍的長子虎頭在老宅裏跑來跑去，絆在門檻上摔了壹跤。
　　王康如今就這壹個孫子，壹直心疼得不得了，聽說了這件事便急急趕過去，待看到虎頭額頭上磕了這大包，他卻忽然滯楞在那裏。
　　自己生了四兒二女，可到了孫輩，竟只有虎頭這個獨苗……
　　王康思及至此，也沒心思再享受眾人的奉承，獨自回了祠堂呆了良久。
　　出來以後，這位王家家主似乎在心裏做了某個決定。先是找陶文君過去問了幾句話，接著親自找來壹個族弟，悄悄吩咐了起來。
　　是夜，村中各家燈火逐漸熄下來。
　　王笑與纓兒坐在床上玩七巧板。
　　“我這樣拼比少爺快兩步哦。”
　　纓兒又贏了壹局，喜滋滋的極是可人。
　　王笑收著七巧板，偷眼看了壹眼她裙擺的下可愛的小腳丫，很想伸手摸壹下。
　　強忍著這種沖動，他不由在心中搖搖頭，嘆道自己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沒想到他沒摸纓兒，纓兒卻是拉過他的手捂了捂。
　　“少爺冷不冷哦？纓兒的手暖和吧。”說著，她又笑道：“我們現在來拼狗，看誰用的步數少……”
　　“汪汪。”王笑道：“我壹步都沒用，我贏了。”
　　這兩聲狗叫逗得纓兒前俯後仰，她坐也坐不住，扶著王笑的肩便把他按倒在榻上，身子壓在他身上笑個不停。
　　“少爺學得不像，看我的，汪汪汪……”
　　她頭發掃在臉上癢癢的，王笑心裏也癢癢的。
　　正玩的高興，卻有壹個丫環過來請王笑，道是老爺找。
　　“這麽晚了爹還找我？”王笑嘟囔了壹句，只好支著身子下了榻，壹路往王康屋裏過去。
　　卻見王康獨自坐在凳子上，正撥弄著炭火，壹幅舉棋不定的樣子。
　　“父親。”
　　“坐吧。”王康斟酌著，緩緩道：“列祖列宗保佑，我們王家如今越來越興旺了，為父還得了官身……這其中，有妳的功勞。”
　　“孩兒不敢居功。”
　　“妳是個好孩子，不像妳那兩個哥哥。”王康點頭嘆道。
　　王笑嘿嘿壹笑。
　　自己確實是個好孩子。
　　卻聽王康又道：“妳大嫂生妞妞的時候難產，九死壹生，以後應該也不會再生了。妳二哥情願當個鰥夫。至於妳那個弟弟王寶，是個不成器的，身子骨虛得很。王家的孫輩，不旺吶。今天虎頭摔了壹跤，妳知道我心裏有多擔心嗎？到現在還壹顫壹顫的”
　　王笑只好道：“父親不必憂慮，誰小時候沒摔過。”
　　王康擺擺手道：“妳和公主成親以後，也不能納妾。就算有幸能生個兒子，也要繼承妳的勛爵。為父打聽過了，成為駙馬卻斷了子嗣的不在少數……剛才我還問了文君，她見過那淳寧公主壹次，看身段也不是個好生養的，唉。”
　　王笑頗有些無語。
　　虎頭不過是摔了壹跤，這老父親便生出這麽多心思，其實是有些多愁善感。
　　卻聽王康又道：“為父剛才在祖宗牌位面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行險壹博。”
　　王笑壹楞。
　　妳要行什麽險？
　　只見王康出屋喚過壹個族叔，問道：“安排好了嗎？”
　　“好了。”
　　“人選能信得過嗎？”王康又問道。
　　“絕對可信。”
　　“好。”
　　王康撫了撫長須，便領著王笑往後屋走去。
　　拐過回廊，恰還好遇到王珠坐在中庭，似在賞月。
　　王康懶得與他打招呼，冷哼了壹句：“逆子。”
　　王笑跟在王康後面，拋給二哥壹個幸災樂禍的眼神。
　　王珠側目瞥了他壹眼，仰著頭高深莫測地淡淡壹笑……
　　接著，父子倆七拐八拐才到壹個頗為僻靜的屋子前，王康便負手對王笑道：“進去吧。”
　　王笑有些猶豫。
　　這個老父親不會是要搞什麽迷信吧？
　　或者弄些什麽好藥材……
　　“為父我還會害妳不成？”王康溫言道：“妳安心進去。”
　　王笑壹想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逆子的名號，沒來由忤逆了這個脾氣古怪的父親，便小心翼翼地往屋裏看了壹眼。
　　頗為素凈的樣子，看著很安全。
　　他便邁開腳進去。
　　才邁過門檻，忽然“嘭”的壹聲響，屋中被人關上，還“噠”的壹聲被栓了起來。
　　“爹，妳要幹嘛？！”
　　才來得及這般喊壹句，王笑回頭壹看，卻是嚇了壹跳。
　　“妳妳妳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