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怪誕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長街之上,壹個清麗可人的小婢女走過。 二樓茶館靠窗位置上的張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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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討俸祿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8

  爭吵了好壹會之後,忽然有壹個聲音叱道:“怎麽回事?”
  這聲音中帶著極大的威嚴,壹聽便是位高權重之人。
  公房中許多人轉頭看去,便見錢承運站在門外,扳著臉,有些不悅之色。
  “員外郎大人。”戶部中的官吏紛紛行禮。
  錢承運雖只是從五品員外郎,但架不住他當過侍郎,身上官氣重,又得陛下親睞。
  值得壹提的是:上書彈劾王笑‘回家過勤、建議罰俸’的便是他。
  這壹紙奏書,站在戶外員外郎的立場上而言,為國庫省了銀子;站在錢承運私人的角度上而言,王笑將他從牢裏拉出來,如今他卻彈劾對方,可謂‘公私分明’!
  據說,陛下不僅批準了錢承運的奏折,還贊了他壹句“能幹直臣”,這顯然是要平步青雲了。
  “錢承運?妳這個奸佞,怎麽……”羅德元眉頭壹皺。
  “大膽!這是我戶部的員外郎大人,妳壹個七品禦史,如何敢直呼其名?!”
  羅德元面露不忿。
  錢承運卻表現得極有風度,擺了擺手,道:“怎麽回事?”
  “稟大人,這個小官之前在坐牢,如今卻跑來鬧著要領俸祿。”
  “別人都發過了?”錢承運問道。
  “發了,若要給他單獨支領,還需向上面再呈報壹次。”
  羅德元楞了楞——原來自己問了半天,對方又不說的原因卻是這個。
  錢承運便點點頭道:“那下次發俸祿之時壹起發便是,別再吵了。”
  說完這壹句,他便打算離開。
  羅德元於是問道:“妳們呈報壹次很麻煩嗎?”
  “不算麻煩。”錢承運道。
  羅德元微微壹楞,張了張嘴想說話。
  錢承運輕輕笑了笑,道:“但我們沒有理由替妳呈報。若每個人都像妳這般來壹遭,戶部還能做事嗎?妳是都察院的,若有不妥之處,理應讓妳們的司務來我戶部統壹辦理,豈有像妳這般鬧的?”
  羅德元被說得無言以對,只好喃喃道:“那下次發俸祿是什麽時候?”
  這……鬼知道。
  錢承運不答,轉身就走。
  羅德元卻是撲上去,壹把扯住他的官襟,道:“妳們就是在哄騙我!錢承運,我彈劾過妳,妳是在公報私仇……”
  “閉嘴!”錢承運喝罵道:“國事艱難,生黎多災!這種時候,妳卻還要為了壹己之私在此糾纏不清?!”
  羅德元腦中‘咣’的壹聲,只覺當頭棒喝打下來。
  接著,悲憤交加。
  自己壹生忠正廉直、恪守道義,到頭來卻被壹個奸佞這樣罵?
  為國的清官連俸祿都拿不到,誤國的奸臣卻在這裏道貌岸然地辱罵自己?
  這是何等的侮辱?!
  羅德元有心想回罵壹句什麽,腦中卻想起自己欠的銀子,又想起壹路而來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
  他張了張嘴,卻是啞了聲音。
  錢承運壹把拉過自己的衣襟,邁步便走。
  才走了兩步,便聽到身後有大哭聲傳來。
  “我能怎麽辦?我活不下去了啊。”羅德元竟是摔坐在地上,豆大的淚水不停的流下來。
  錢承運極有些無語。
  壹個大男人,哭什麽哭?
  本就是被他吵得受不了了才過來,結果現在更吵了。
  “中了進士以來,打點喜報要花銀子,筆墨紙硯要花銀子,添衣、捐餉要花銀子,我當了這個官,壹分銀子的俸祿未見到,反而又塔進去十兩。我何苦來哉?這錢對妳們而言只是個小數目,但對我而言,卻是天大的數目。對有些百姓而言,卻是壹生都見不到這麽多銀子……”
  “我自幼失怙,壹路讀書也是受許多族人接濟,這樣的大恩以死難抵。偏偏如今壹朝登科,族人皆以為我為官便能發財,紛紛來信。這些時日,我收到的討銀錢的信便有數十封,可是,可是……我怎麽辦?像妳們壹樣去貪嗎?”
  羅德元說著,淚水愈盛,幾至泣不成聲。
  “我欠了銀子未還,割了官衣未補,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因妳們只看不起無錢無權之人,卻敬重無恥奸佞之徒!有趣,有趣。那為何我自幼讀聖賢書時,書上卻不是這麽說的?為何?!”
  “我以前覺得,世間道理皆在聖賢書上,銀錢只是俗物。來了妳們這朝堂之後,才知聖人騙我。這滿朝上下,數年未發俸銀,為何只有我壹人缺銀子?!我當然也能去貪。以為我不知道嗎?替人彈劾政敵,壹紙奏折便能有五兩銀子;去投靠昆黨,每月有津帖不說,致仕後還有俸銀……”
  羅德元坐在地上,又哭又笑,仿佛潑婦壹般。
  這弄得戶部的幾個官吏很有些尷尬。
  ——搞得好像是自己這些人欺負了他壹樣。娘的,七品小官,值得我們欺負嗎?
  “但我下不去手啊。”羅德元哭道:“我每每想到我為官之前見到的世間慘象,便不忍去收那些銀子。壹紙奏折五兩銀子,看似不損百姓利益,然而這錢哪裏來的?還不是壹分壹厘從他們身上吸血而來……嗚嗚……多說無益,我只想要回我自己的俸祿。對,我忠於司職,妳們憑什麽壓著我的俸祿?”
  那戶部主事便道:“羅禦史,妳起來吧。”
  他面上賠笑,心中卻道:“本來這俸祿不是不能發妳,但現在妳這麽壹哭,卻是真的不能給妳了,不然以後人人效仿,那還了得?”
  羅德元卻是指著他道:“妳笑什麽?妳笑我無用?!哈哈,妳笑我無用,因我只會彈劾別人。妳以為我不知道嗎?沒有人將我當回事!可當年是太祖皇帝親自定的法規啊,禦史言官,風聞奏事,專屬糾察、彈劾百官,辯明冤枉,為天子耳目風紀……”
  “我若為武官,便為楚國守疆土。今我為禦史,便為天下正言!此,我司職所在,我盡心做事,何錯之有?然而如今,禮法道德敗壞,早無人在意是否被彈劾。既如此,這天下又何必掩耳盜鈴?不如幹脆撤了都察院,直言百官不發俸祿,自行貪贓罷了!”
  “閉嘴!”錢承運罵道:“心懷怨懟,妳想死嗎!”
  “羅某怕過死嗎?”羅德元繼續哭嚎。
  ……
  錢承運竟也未走,居然站在那聽著羅德元哭,默然了良久。
  “別嚎了,蠢材。”錢承運淡淡道:“無銀無權的苦,老夫懂的比妳多。”
  ——不然妳以為老夫為何連自己的兒子都拿去送葬。
  羅德元卻是楞了楞,錢承運這句話讓他覺得有些侮辱。
  “壹個奸佞,竟也敢說懂我?”
  錢承運懶得與他吵,有些不耐煩地道:“妳的俸祿發不了,老夫私借妳五十兩罷了。”
  說著,他探手入懷,卻是摸了個空,只好道:“諸位同僚誰有現銀先給他,老夫壹會派人送來。”
  “我!”
  “員外郎,讓我來!”
  “員外郎,下官這裏有!”
  “我來我來,我這是銀票,更方便。”
  “無妨無妨,我這是現銀,不止五十兩,大家是同僚,就不必稱了……”
  羅德元擡著頭,看著戶部官員們壹張張熱情洋溢的臉,看著在眼前飛舞的銀票,壹時有些滯楞在那裏。
  呵……若非遇到錢承運,自己壹輩子都不知道人能這麽熱情。
  有人將銀子往他懷裏塞。
  羅德元極有些羞怒地站起來,甩開這些不要臉的官員,壹言不發地離開了戶部。
  漫天的雪花落下來,世間風氣讓人無比絕望。
  窮困潦倒的七品禦史走在雪地裏,有些不知何去何從。
  過了壹會,他感覺懷裏有東西,便掏出來看了看……
  不是銀票。
  那是兩封信,壹封檢舉錦衣衛,壹封檢舉王笑。
  “駙馬都尉王笑罪狀有十。其壹,因壹己之私利陷害文家;其二,身為天子之婿,與多名女子有染……”
  羅德元在雪地裏站了好壹會,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算是個什麽東西。
  最後,他只好自言自語地開了壹個並不好笑的玩笑——“欠我五兩銀子。”
  當然,如果對方真給了五兩銀子,那他是不會去彈劾的。
  現在雖沒有給銀子……但他也知道是別人在利用自己。
  但,如果這次自己擔心被人利用而不出面,那下次若真是百姓向自己檢舉罪惡呢?
  禦史有‘風聞奏事’之責,哪怕是被人利用,只要其事實、其事重,他便要盡到這壹份職責。
  去哪裏賒些紙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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