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小改編

　　王笑到達榆社縣境內後，第壹件事就是稍微整頓了兵馬，撤換傷員、把老卒與新卒合編。
　　他在上黨郡壹共放置了三萬兵力。
　　上黨郡其實是古稱，宋代以後就沒再用這個地名了，楚朝劃分為不同的州府。
　　它是由群山包圍起來的壹塊高地，東依太行山、西依太嶽山，境內主要有長治盆地、晉城盆地。
　　依王笑原來的計劃，兩萬多的主力擺在榆社正面，其余小股部隊散在群山之間迂回包抄，把清軍拖死在上黨這壹塊。
　　但眼下他打算把主力撤回山東。
　　山東被偷襲這件事王笑並沒有告訴士卒，以免留在山西的將士被影響軍心。
　　他軍法嚴苛，絕大部分將領都老老實實地聽調，只有牛老二在演兵之後跑來委委屈屈地伸冤，說自己被廖行良誤診了。
　　“沒有誤診。”王笑聽了，隨口回答道：“廖醫官給妳開刀時我也看了，妳膀胱衰竭得挺嚴重的。”
　　牛老二這‘膀胱將軍’的名號從此不脛而走……
　　這大概算是楚軍士氣的壹個縮影，這些將士經過長期的訓練毫不畏戰。再加上賞罰分明，更有‘聞戰欣喜’的氛圍……
　　整編之後，王笑又做了壹個小小的軍政改革。
　　他把楚軍早兩年就有的‘將兵分離制度’又推進了壹步，把所有將軍的親兵合編，以後每個將領的親衛也由帥府統壹派遣，更加禁絕了將領擁兵自重的可能。
　　另壹方面，他又在軍中設立了壹個士卒委員會，成員由士卒推選，負責監督夥食、兵餉等。並禁止將領打罵士卒、無故加罰……
　　這種改編雖還只在入晉的兵馬中進行，算是壹個小小的嘗試。
　　但不少人卻也看得出來，王笑是在防止北楚軍方中出現軍閥，連帶著軍閥習氣的苗頭也要掐掉。
　　事實上，這支兵馬裏軍閥習氣最重的就是總兵官秦小竺將軍……
　　“娘希匹也不能罵？賊殺才還能罵嗎？我要是罵了，他們會不會舉報我啊？”
　　待看到王笑新添的各項紀律，秦小竺捧著軍紀冊子就很不開心。
　　“那也不至於，自己罵壹罵也是可以的，但妳不能在士卒沒違紀的情況下隨意打罵他們。”王笑道：“妳平時行事就風風火火的，這次要以身作則，不可有吆五喝六的樣子。”
　　“哼。”
　　“妳是我的夫人，妳帶個好頭，上行下效，這種舊習氣就能改觀不少。”
　　秦小竺聽了前面壹句就開心不少。
　　換成平時，她都就已經被王笑哄得眉開眼笑了，此時卻又是瞪了坐在王笑另壹邊的唐芊芊壹眼。
　　“哼。”
　　本來，秦小竺練了壹支新軍，又帶著新軍出來接應王笑，正是躊躇滿誌。
　　沒想到這次唐芊芊也來了，於是她頗有些不爽。
　　第壹天晚上，她就躲在自己帳裏，等著王笑來找自己，打算給唐芊芊壹個下馬威。
　　沒想到唐芊芊派艾勝楠給她傳了壹句話——“妳要是不過來，我就和笑郎單獨呆著。”
　　秦小竺壹想，那哪成啊？
　　只好又趕緊跑來和他們壹塊呆著。
　　她卻不認為自己被唐芊芊拿捏住了，只認為自己沒讓唐芊芊得逞。
　　她們倆壹個心思簡單、壹個把握著分寸，平素相處雖然還會鬥嘴，在王笑看來已經是足夠和睦了。
　　唐芊芊被‘哼’了壹聲也不生氣，只拿逗小姑娘的眼神看秦小竺，帶著些許戲弄的笑意。
　　“妳笑什麽笑？肯定就是妳讓王笑整這壹出，專門針對我。”
　　“我就是在針對妳，往後我還要監督妳，如何？”
　　秦小竺又哼了壹聲，懶得和唐芊芊鬥嘴，轉過頭不理她。
　　唐芊芊正看著地圖，沈吟著對王笑道：“看來博洛壹時半會是不敢來決戰了，他暫時只有兩萬輕騎追擊過來，兵力不占優勢，又怕中妳的埋伏，不敢冒進。”
　　王笑微微笑了笑，道：“曹操那句話怎麽說的？我想和他決戰，他才有機會跟我打。”
　　秦小竺顯然是不知道的。
　　唐芊芊道：“戰與不戰，皆在於我，非在賊也。”
　　“不錯。”王笑道：“我給過博洛機會，他不打就算了……既然整編好了，妳們先回山東吧。”
　　秦小竺每次聽到這事都有點不情願，道：“王笑，妳可是答應過我的，打仗帶著我壹起的。”
　　“對啊，我在西線，妳在東線，我們夫妻同心壹起狠狠殲滅來犯之敵。”
　　“不要。”
　　別人領了軍令不敢吭聲，秦小竺卻敢和王笑撒嬌。
　　她倒是真想了壹個辦法，手指在地圖上壹劃，道：“這樣吧，讓那誰在山西守著……”
　　她下巴壹揚，表示‘那誰’就是唐芊芊。
　　接著秦小竺又道：“我們只要帶數千兵力回守山東，把妳的名號壹擺，兩淮那邊的廢物先就被妳嚇住，我們再壹起剁碎了孫仲德這狗東西，怎麽樣？
　　還有，妳也不用擔心那誰，山西本就是她的地盤，我們再借兵兩萬給她，她守不了半年，守壹兩月等我們回援總是可以的。”
　　王笑搖了搖頭。
　　“江北十萬兵力，豈能被我壹人嚇退？我又不是張飛，能喝斷當陽橋。而且，讓芊芊統領這些兵馬，名不正言不順，必然指揮不利。這種遊擊戰術，我親自來比較好。”
　　秦小竺雖然有些不爽唐芊芊，對其能力還是服氣的，蠻不情願道：“她指揮和我指揮有什麽不壹樣？她鬼主意還多……”
　　唐芊芊輕笑道：“那自是不同的，在別人眼裏，妳是靖安王府名正言順的側妃，我是笑郎的外室。壹個瑞朝人，如何指揮楚朝大軍？”
　　秦小竺就是想要自己和王笑壹路，讓唐芊芊單獨壹路，但此時壹聽，倒也覺得唐芊芊說的有道理。
　　但這‘外室’二字入耳，她轉頭看了唐芊芊壹眼，又覺不忍落。
　　秦小竺自己也喜歡漂亮姑娘，知道這兩年唐芊芊雖身在瑞朝，卻也好幾次給王笑解了難題，京畿之戰、黃河水患、山西之戰等事情都出力良多……
　　如今別人都有名份，唯獨她沒有……
　　——哼，妳要是願意叫淳寧壹聲‘姐姐’，我們自然也不會虧待妳。
　　這邊正有些可憐她吧，唐芊芊又道：“笑郎的意思也簡單的，我們倆能力弱些的走壹路，山東有周眉那丫頭坐鎮，我們去給她撐撐場面……”
　　“不許妳叫淳寧名諱，笑郎妳也不許叫。”
　　“我偏要叫，妳待如何？”
　　秦小竺拿唐芊芊沒辦法，這天到最後也只能在睡覺時緊緊抱住王笑，試圖不讓另壹邊的唐芊芊抱他。
　　王笑也不是沒被兩個女孩子壓在身上過，之前從來不覺得重。如今分明是壹樣的重量，他卻覺得有些吃不消，也不知是為什麽……
　　……
　　楚軍整編好之後，王笑便派人到清軍營前搦戰。
　　但博洛也是用兵老道，又吸取前人的教訓，堅守不出，只等後續的大軍趕來。
　　楚軍於是遠遠地大罵他是懦夫。
　　越是如此，博洛越是按兵不動。
　　這日並無戰火，到了次日，博洛登上戰臺，拿千裏鏡遠遠望去，只見楚軍營中似有動靜。
　　他忙廣布探馬打探消息。
　　及到傍晚，探馬回報。
　　“報！王笑撤了！”
　　“撤了？”
　　“是，奴才觀楚軍有兩萬人向東南方向撤離，腳程很快，大概能日行七十余裏。”
　　博洛大異，又問道：“確定是王笑？”
　　“是，奴才登到高處看了，看到王笑帥旗……端重郡王，榆社還有壹支數千人的楚軍小股兵力，是否吃掉他們？”
　　“此事蹊蹺，先探查清楚再說。”
　　博洛依然皺眉不已，有些不得其解，喃喃道：“王笑竟是撤了，不應該啊……”
　　這天夜裏，有百余騎快馬狂奔而來，匯入兵營。
　　來者是尼雅哈。
　　“攝政王讓我來告訴端重郡王壹件秘事。”尼雅哈進了帳，徑直開口道：“之前為了不走漏風聲，此事攝政王瞞過了所有人。但如今已不要緊了，事將成……王笑必要覆滅。”
　　博洛眉頭壹動，有些驚喜。
　　“快說。”
　　尼雅哈不急著說，先讓博洛屏退左右，方才開口道：“攝政王對端重郡王的表現很滿意，這次派妳進軍山西，不求速勝，只求妳能拖住王笑。”
　　博洛隱有些不安，道：“別賣關子，快說。”
　　“早在去年，攝政王已秘令天佑軍在旅順口造船，就是為了如今偷襲山東腹地……”
　　尼雅哈以壹種神秘的語氣緩緩說起來。
　　這事他也是兩天前才知道的，可見多爾袞埋得有多深。
　　“……算時間，孫仲德的艦隊馬上要到登州了。”
　　尼雅哈把多爾袞的計劃說完，臉上也有些嘆服之色。
　　“論打仗，能有如此眼界者，當屬我大清太宗皇帝，平蒙古、朝鮮，滅東江鎮、消耗楚朝，步步都可謂高瞻遠矚。王笑不過學先帝壹點皮毛，去年才勝了諸王。如今攝政王之韜略，可謂得先帝真傳……”
　　博洛壹直沒說話。
　　尼雅哈又侃侃而談道：“想必過壹陣子，王笑就要收到山東大亂的消息，也不知他會怎樣措手不及，他麾下兵卒家小多在山東，聽說後方出了亂子，軍心必亂。
　　到時他的出路無非兩條，回師山東、或尋求與妳決戰。若是前者，妳可趁他退兵之際，追擊埋伏，讓他土崩瓦解；若是後者，妳只需繼續拖住他，等其他路兵馬踏平山東，前後夾擊王笑……”
　　博洛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沈思起來。
　　“怎麽了？”尼雅哈問道。
　　“王笑已經退兵了。”
　　尼雅哈笑問道：“退到哪裏？”
　　“還不知道……”
　　尼雅哈看著博洛的神情，臉上的笑意壹點點收斂下來。
　　“妳是說，王笑的主力退回山東了？”
　　博洛緩緩道：“他太奇怪了……我壹直想不通為何我會判斷錯他的行事路線……原來是這樣……”
　　忽然，“嘭！”的壹聲，博洛壹拳敲在桌案上，將桌板都敲出壹個洞來。
　　“攝政王該早點告訴我的！”
　　尼雅哈壹驚，道：“若早告訴妳，難免會讓王笑根據妳的打法察覺出問題來，何況現在也不晚，孫仲德行事隱秘，王笑未必就是得到了消息……也許，他只是退到了山林裏……”
　　“他有兩萬余人怎麽會退？必是知道了消息！只有這樣壹切才解釋得通！”
　　博洛氣得又是壹腳踹翻了桌案，沙盤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該死！我錯過了最好的機會！”
　　博洛知道，如果這幾天全力進攻王笑，只要把對方拖住，等到大軍合圍，自己就能完全占據主動權。到時王笑軍心不穩，勝機極大。
　　這樣的好機會，竟然錯過了。
　　他不敢怪多爾袞，想到火大處，只好恨聲道：“孫仲德誤我大事，其罪當斬！”
　　尼雅哈卻更冷靜些，低頭沈吟起來。
　　——博洛竟這麽熱忱忠心嗎？非但不避戰，還為國事急成這個樣子？搞得自己都有點羞愧了。
　　“端重郡王，妳先冷靜。雖未必就是王笑已得到消息，但也並非沒有這種可能……不過不要緊，天佑軍的艦隊馬上就要到登州，他就算得到消息又能如何？我們實力擺在這裏，優勢擺在這裏，勝局已定。”
　　博洛踱了幾步，平息下來，問道：“依妳之見又如何？”
　　尼雅哈道：“宜多派探馬確定王笑是真撤還是假撤。若是假撤，那便是他並未得到消息，我們繼續拖住他便是；若是真撤，我們當盡快行軍，既可追擊王笑，又可出兵太行陘，之後從西面進攻其腹地，或從後方攻打德州……怎麽看都是必勝之局。”
　　博洛點了點頭。
　　他知道，勝利已經越來越靠近大清這邊了……在自己連接受挫的情況下。
　　換言之，這壹仗主要贏在多爾袞。
　　——但沒關系，多爾袞的功勞威望越高，往後對自己越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