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7章 單刀會

　　夜風吹來，還帶著腥氣。
　　莊小運快步走到王笑面前。
　　“靖安王，博洛突破了西軍的防線，帶著數十人從郿縣渭河橋逃了，因他毀了橋，末將沒能追上……”
　　“又跑了？”王笑皺了皺眉。
　　“是。末將派人沿著渭河追了壹段，沒發現他往東跑，不知去了哪裏。”
　　王笑點點頭，不再理會這壹茬，道：“沒受傷就準備壹下，跟我去潼關。”
　　“是。”
　　王笑又轉向唐苙，道：“大哥，我們兵分兩路。我連夜去潼關攻擊多爾袞，妳休整壹天，等我吸引了西安守軍再帶人收復西安，城中還有心向瑞朝之人，妳不難攻下。”
　　話到這裏，他拉了唐苙壹把，湊近了些，低聲道：“打完了建虜，李鴻基已不可信任，妳須等他離開再攻西安。承諾給他的漢中可以給……趁他回師之際，妳派人在子午道設伏，除掉他。”
　　“這……不好吧？”
　　王笑道：“我說這人的名字耳熟，前年京城之戰，我在大興城外的樹林見過他壹面，當時他棄唐節而走，可見不是個甘於屈居人下的。這種人收服不了就殺了，省得以後多樁事做。”
　　唐苙道：“這也太不講信義了。”
　　“妳現在又知道講信義了？妳們被招撫了又造反，什麽時候講信義？”
　　“那是對朝廷，這是道上的人……”
　　“我的太子殿下，現在妳才是朝廷的人。”
　　“好吧。”
　　王笑又盯著唐苙看了壹會，眼神裏的意味讓人說不清道不明。
　　唐苙嘆息壹聲，道：“我答應妳了。”
　　“嗯。”
　　換成是王笑自己出面的話，不至於做這種事。
　　但現在，壞的是唐苙的信義……其中卻有另壹層意味。
　　兩人也不再說這些，唐苙問道：“妳只帶五千人去潼關夠嗎？”
　　“沒事，只要用在關鍵時候，足以決定戰局。”
　　王笑說罷，翻身上馬。
　　“將士們，趕在建虜的潰兵到達潼關之前，給多爾袞送個驚喜！”
　　身後的士卒們轟然應諾……
　　……
　　潼關以東。
　　蘇克薩哈已屯兵在關城之外。
　　他讓周衍叫開函谷關，進行的很順利。
　　有楚朝天子叫門，守函谷關的楚軍果然開了城門。
　　關城本有守軍壹千六百人，除了三百人，其余守軍卻是在守將開門投降之際從西面關城逃走，投奔潼關。
　　蘇克薩哈明白，那壹千三百余人是忠於王笑的，唯有這三百楚軍效忠的是楚帝周衍。
　　但他依然不放心，解了這些楚軍的武器，派人將他們看管起來。
　　到了潼關之後，蘇克薩哈故計重施，又押著周衍去叫門。
　　但這壹次，楚軍卻並不肯開門投降。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潼關內還有唐節，楚軍也多是忠於王笑，這裏又不像函谷關還有退路。
　　攻城戰每天都在繼續，蘇克薩哈每把周衍押到戰場上，楚軍就停下炮火，這也讓他覺得頗為有趣。
　　但堂堂壹個皇帝，只做擋箭牌來用，未免太過大才小用。
　　很快，多爾袞給了蘇克薩哈指令，要他馬上把周衍送到清軍在潼關以西的大營，指令中隱隱還帶著怒氣。
　　蘇克薩哈有些猶豫要不要先殺掉周衍。
　　布木布泰交給了他兩個任務，壹是確保多爾袞贏下關中之戰，至少不能讓他輸得太快，理由沒說；二是楚帝周衍必須死。
　　蘇克薩哈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把周衍交了出去。
　　——太後娘娘壹定要殺周衍的話，以後再找機會便是……
　　……
　　那邊多爾袞接到周衍，卻是派人到關城下傳話，以周衍的名義邀請秦山湖、蔡悟真出城壹敘。
　　關雲長單刀赴會的故事誰都聽過，但這種事再發生的可能性卻不大。
　　秦山湖、蔡悟真肯不肯來，清軍這邊也不確定。
　　但多爾袞為表誠意，這日還是下令暫不攻城，在帳中備下酒宴，等秦山湖與蔡悟真前來。
　　楚帝都被捉了，他們若不來，這不忠的名頭他們未必能擔得下；
　　若是來了，殺掉便是……
　　……
　　蔡家禎坐在席間，看著帳門，眼中泛起壹些沈思之色。
　　前些日子，他給他兒子蔡悟真寫了壹封信。
　　這信，是布木布泰讓他寫的……
　　很早以前，蔡家禎與清軍打仗總也打不贏，那時大清的勢力如日中天。
　　為了家族，他不得以選擇了投降。
　　他卻沒想到，投降之後的形勢急轉直下。短短幾年間，壹個楚朝駙馬橫空出世，入遼東，守山東，幾次逼退大清……到如今，攻守之勢已悄然逆轉。
　　再反觀他自己，唯壹的兒子反目成仇，父子身處敵國，清廷也不再信任他。
　　想像中的裂土封王越來越遠了……
　　去年，王笑甚至還給他的女兒追封了壹個誥命……這件事對於蔡家禎可謂十分尷尬，壹方面，清廷越來越不信任他了；另壹方面，他也會想到，當年若是作出另壹個選擇，如何該有多好？
　　——但當年鬼知道會是這樣，那小子是個駙馬啊……
　　近來白發漸多，蔡家禎感受到自己在壹天壹天老去，也越來越迷茫。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告訴他，有些事是可以坐下來談的，太後娘娘和王笑是壹家人。
　　這事聽來匪夷所思，但這個“壹家人”瞬間就可以成為天下間最強大的勢力，在翻手之間平定四海。
　　這個“壹家人”還願意給蔡家禎壹個機會……
　　“妳們父子之間有什麽仇呢？秦小籮是多爾袞逼死的。只要除掉多爾袞，妳們父子還不能盡棄前嫌嗎？”
　　“王笑對妳有什麽偏見呢？妳的女兒是他摯愛之人，這不還給她追了個身份嗎？”
　　“妳是投降過，但只要兩家成了壹家，妳當降臣這件事又算什麽汙點？這反而是妳的資歷啊。”
　　“此事若成，妳蔡家父子既能和好如初，又可位高權重，共享榮華，有何不好？”
　　那人壹番話之後，蔡家禎很快就做了決定……
　　對他而言，多爾袞暫時還不能敗。
　　讓多爾袞順利拿下關中，北楚才會和太後娘娘好好談，才能爭取到最有利的條件。
　　等把條件談完……有蘇克薩哈這招棋放在多爾袞身邊，多爾袞早晚都可以殺。
　　蔡家禎知道，濟南城那邊，太後娘娘布置的人手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著，離那壹步已經很快了……
　　想到這裏，帳外傳來壹聲通傳。
　　“報！蔡悟真出了潼關，向大營來了……”
　　“只有他壹個人來的？秦山湖呢？”
　　“稟攝政王，只有蔡悟真壹人。”
　　蔡家禎轉頭看去，感受到多爾袞眼中的殺意。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向多爾袞跪下，問道：“攝政王，可否讓奴才先見壹見他，必能招降他。”
　　“真的嗎？”多爾袞冷笑。
　　蔡家禎埋著頭，再次想到在山海關的那天夜裏，多爾袞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壓迫感。
　　他聲音帶著些顫抖，應道：“奴才了解自己的兒子，楚帝是在他手上丟的，他必然愧疚……只要以楚帝的性命相逼，奴才再勸他壹番，必能讓他回去除掉秦山湖。”
　　“除掉秦山湖？”
　　“是。”
　　蔡家禎頭埋得更低。
　　他知道自己必須去見壹見自己的兒子，把道理和眼下的情形與他說透，避免父子相殘的局面。
　　而以後，父子要在北楚效力，秦家必須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