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賢與庸

　　秦小竺壹身小宮娥打扮，穿著對襟小襖裙、梳著雙丫髻，打扮得有些可愛，人卻是大馬金刀地坐在屋檐上，饒有興趣地看著長街上的廝殺。
　　錦衣衛戰力還可以。
　　——心中做了如此評價，少女便站起來，負手清喝道：“都聽好了！”
　　聲音傳開，便有人壹邊打著架壹邊匆匆擡頭瞥了她壹眼。
　　秦小竺這次難得沒有罵粗話，朗聲道：“這條街是老子罩著的，那個鹵煮店、火燒店都是老子常去的。誰要是敢砸了，我將他卸成八塊拿去餵狗！”
　　話音未了，壹次利箭向她面門疾射而來，秦小竺側身避過，撿起壹塊瓦片就向對自己射箭的那個王府親兵擲去。
　　“娘希匹。”
　　瓦片勢若流星，‘嗖’的壹聲便貫入那親兵喉間，濺起壹串血花。
　　混戰中的不少人都嚇了壹跳。
　　這小姑娘看起來俊俏白凈的，手段居然這麽兇？
　　“包括妳們錦衣衛，誰都不許砸店，聽清楚沒？”
　　慘叫、廝殺聲依舊，沒有人回應她，但繼續打架時都註意著別讓自己撞進街邊的小店裏。
　　秦小竺方才滿意地點點頭，躍下屋頂，壹路小跑進王家找淳寧。
　　“如何了？”
　　“振威營石良平被五軍營都督趙開成拿下了，沒人反抗。那邊錦衣衛在圍剿恭王府的親衛……局勢已定。”秦小竺將事情說了，有些疑惑道：“為什麽趙開成能拿下了振威營，卻不去拿恭王府親衛？”
　　“石良平只是暗中投靠恭王，趙開成拿了無妨。但他若是敢動恭王府的人，那卻是撕破臉了，恭王想不與他為敵都不行。”
　　淳寧解釋完，又沈吟道：“趙開成背後是鄭黨，屬於太子壹系。今夜他收服振威營，那五軍營就幾乎已在太子壹系的掌握中。”
　　秦小竺無所謂道：“那有什麽？京師三大營都不怎麽能打。”
　　淳寧道：“又豈是真的要用來打仗？拿在手裏便是籌碼。”
　　她說著，微微蹙眉。
　　秦小竺便問道：“妳是不是怕王笑不是誠心幫四皇子啊？”
　　淳寧輕笑道：“妳緊張什麽？我既選擇成親便是信他，是謂‘用人不疑’，若這點事都要擔心，還何必奪嫡？”
　　“那妳在想什麽？”
　　淳寧道：“我在想，這壹局他要如何做才能不讓鄭黨占這個大便宜？”
　　“那妳想到了嗎？”秦小竺道。
　　淳寧搖了搖頭：“沒有。”
　　秦小竺道：“妳都沒有想到，王笑肯定也想不到啊。”
　　淳寧道：“他既然布下這壹局，又豈會看不出鄭黨的目的？既能看出，他又答應過我要幫衍弟，那應有後手。”
　　“但是，我覺得他沒有那麽聰明啊。”秦小竺喃喃道，“他其實傻傻的……”
　　……
　　隔著兩道小院，唐芊芊與纓兒正坐在壹起吃雪梨羮。
　　“好吃吧？”纓兒壹擡頭，卻見唐芊正舉著勺子也不知在想什麽，於是問道：“芊芊姐，想什麽呢？”
　　唐芊芊笑了壹笑，道：“我忘了壹件事。”
　　纓兒抿著小湯匙，頗有些不解。
　　但唐芊芊接下來說的話她卻也還是聽不懂：
　　“那小姑娘大概以為是笑郎布局的吧？知道太子壹系又占了好處她大概會很著急吧？誰讓這次我自身難保呢，自然沒想到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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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落明星動光彩，南征猛將……如雲雷！”
　　秦玄策瑯瑯吟了壹句，手中的槍便猛然從‘扭斷頭’的喉間貫出去。
　　血緩緩滴下來……
　　白老虎放下扭斷頭的雙手，這個恭王府的魁梧死士便緩緩倒在地上。
　　白老虎轉了轉頭，道：“要不是老子過來幫妳制住他，妳的小脖子都要給這老小子擰掉了。妳還好意思吟詩？裝得像自己很厲害壹樣。”
　　秦玄策不服道：“要不是我壹槍刺死他，妳的脖子再粗也要被他擰斷了……”
　　阮洽摔坐在地上，看著地上的屍體，深呼吸著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慌，我還沒有輸。”
　　樓下的廝殺聲漸漸停下來，恭王府的親衛們已經潰散而逃。
　　阮洽也想逃，人還沒站起來，便被秦玄策壹腳絆倒在地上，摔了個狗吃屎……
　　有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
　　阮洽狼狽地趴在地上，擡頭壹看，便見到王家三兄弟緩緩擡步走上來。
　　他是認識王珍的，大家都是讀書人，以前在文會上也見過幾次。阮洽連溫容信那樣的世家子弟都看不起，王珍這樣的商賈之子更是入不了他的眼。
　　此時被王珍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他便有些羞忿起來，道：“我們不過是在此喝茶，妳們憑什麽敢擅殺王爺府的親衛？！”
　　對於阮洽而言，今夜雖是自己要滅王家，但現在自己都還沒動手，論律論理，自己都不輸。
　　“廠衛殺人，需要理由嗎？”王珍道。
　　阮洽心壹顫，強壓著恐懼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王珍問道：“是妳下令圍殺王家村的嗎？”
　　“王珍，妳不配與我說話。”阮洽轉頭看向三人中最年少的壹人，問道：“妳是王笑？”
　　說著話，他想支著身體站起來。
　　秦玄策卻是壹腳踩在他肩上，將他又踩了下去。
　　阮洽怒極，有心大罵壹句‘有辱斯文’。然而他知道自己壹旦情緒失控，對方就更沒有與自己談的意願，於是他硬是將到嘴邊的怒罵咽了回去。
　　有些艱難地浮起壹絲笑容，阮洽道：“不要這麽浮躁嘛，讓我站起來談，妳們也不會損失什麽？”
　　王珍道：“是恭王指使妳的嗎？還有別的人參與嗎？”
　　“拿四書五經哄騙煙花女子的商賈敗類，妳考中進士了嗎？”阮洽譏笑道。
　　王珍氣極反笑，道：“我至少沒因舞弊被剝了功名。”
　　阮洽道：“當年那些舉子只許諾給我五十兩銀子，我便答應幫他們舞弊。哈，五十兩，毀了我壹生。妳知道為什麽嗎？妳不知道！妳出身富戶，根本就不知民間疾苦……”
　　“呵，瞧不起我們商賈的也是妳們這些書生，嫉妒商賈有錢的亦是妳們。”王珍道：“閑聊完了？最後問妳壹次，招還是不招？”
　　阮洽輕輕笑了笑。
　　他說來說去，為的便是讓王笑意識到自己的價值、不殺自己。因此幾句話間便已表現出了自己的才華、鎮定、耿直、無奈……
　　他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便對王珍道：“妳不過是個庸才，我懶得與妳多說。”
　　接著，他目光看向王笑，淡淡道：“到是妳，那幾首詞作得不錯。想問什麽？”
　　這句話亦是他的策略，將自己放在壹個高點，以俯視的口吻對王笑說話，讓他明白，自己不是壹個可以輕易對待的角色。
　　自己是世間高才，便當有世間高才的惟渥禮待。
　　下壹刻，王笑兩步走在他面前，開口道：
　　“妳他娘的。”
　　阮洽壹楞，接著，壹只腳底板狠狠踹在他面門上！
　　阮洽登時眼前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