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怪誕的表哥

都市生活

長街之上,壹個清麗可人的小婢女走過。 二樓茶館靠窗位置上的張恒目光落在她身上,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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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8章 太體面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9

  十壹月十二日,馬超然父子終於帶著皇帝逃到了宜興。
  此處往南就是湖州,東面就是太湖,太湖東面就是蘇州。
  馬超然父子決定先分出壹部分兵馬到宜興南面的山地埋伏,扮成土匪,擊殺隊伍中的應思節。
  計劃妥當,當天夜裏便有五百精銳悄然離開隊伍,趕往龍池山。對應思節則解釋說部將逃走了五百人。
  如此壹來,萬事俱備,在馬超然父子眼裏,應思節幾乎已是壹個死人。
  十壹月十四日,隊伍行到了龍興山附近。
  馬叔睦站在車轅上向前張望了壹會,正摸不準自己布下的伏兵何時殺出來,忽聽遠遠壹陣馬蹄聲。
  他眉毛壹挑,放下車簾,道:“父親且聽,來了。”
  馬超然側耳聽了壹會,有些驚疑不定,道:“這聲音似從西面來的,莫不是北楚兵馬追上來了?”
  “不會,北楚兵馬絕不會這麽快。”馬叔睦道:“許是從西面過來更真壹些,我們的人便埋伏在那邊了。今日必除掉應思節與其黨羽。”
  馬超然不放心,自己也掀開車簾向外望去。
  好壹會,只見遠遠的有兵馬過來,打著南楚旗號。
  “咦?”
  馬叔睦也有些驚訝,輕罵道:“該死,哪個地方官派兵來接應,誤我大事……”
  到此時,這父子二人還是壹副高高在上、氣度從容的樣子。
  然而當那隊南楚兵馬越來越近,最後還喊了幾句話,馬超然的臉色就完全變了。
  縱使壹輩子宦海沈浮,喜怒不形於色,這時他還是露出了詫異、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氣極而笑的表情。
  “他們剛才說什麽?”馬超然喃喃了壹句。
  馬叔睦也有些發懵,茫然應道:“孩兒沒有聽錯吧?”
  這麽壹說,馬超然就知道自己也沒聽錯了。
  “他們是要向我們打糧?壹群官兵……向兩個丞相、向天子行轅打劫?”
  “好像是這樣。”
  “嘭”的壹聲響,馬超然這才壹拍矮案,怒喝道:“軍紀敗壞到如此地步!王法何在?!”
  “來人,亮明身份,讓這些驕兵知道他們想打劫的是什麽人!”
  這般吩咐之後,馬超然依然氣憤不已,坐在馬車上大罵不停。
  “武人專政,國已不國!看看這些驕兵!壹味擄民自肥,勇於私鬥,怯於公戰,喪心病狂!喪心病狂……”
  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忽然壹聲慘叫傳來。
  同時有個十分囂張、而且聽起來就很蠢的聲音響起,還帶著哈哈大笑。
  “放妳娘的屁!俺不認得妳們這狗屁牌牌……兄弟們,搶!搶他娘的!”
  有人歡呼,有人慘叫,那支南楚本地官兵竟然真的就這樣堂而皇之地開始劫擄這隊車馬……
  馬超然瞪大了眼,到此時依然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馬叔睦迅速起身,下了馬車招呼後面的太平司番子對敵。
  他們人數雖然不多,但都是南京來的精銳,真打起來未必就輸給這支當地官兵。
  但沒想到,混亂之中,應思節的人馬居然不去阻攔敵人,反倒搶了天子的馬車,迅速轉向,往岔路跑去……
  “護駕!護駕!快,護著應大人和陛下走……”
  “擊退他們!”馬叔睦還在指揮,壹回頭見此情景,驚怒加交,壹邊指揮人馬去堵本地官兵,壹邊又派人去攔應思節。
  “給我攔住他們!”
  “搶啊!搶……大肥羊啊!好多銀子、女人,兄弟們殺!”
  “給我攔住他們……”
  箭矢紛飛,還混雜著鳥銃聲響。
  馬叔睦放眼望去,發現後面的護衛、埋伏在龍池山的五百精兵都沒出來。那些人許是以為是北楚的兵馬殺來了,不敢上前救駕。
  這讓他出奇地憤怒。
  ——局勢都走到這壹步了,這些人都在幹什麽?
  各地官兵只知打糧,打得肆無忌憚,觸目心驚;危急關頭,應思節不派人迎敵,反而趁機搶奪天子,只知爭權奪勢;還有這些護衛,壹個個膽小怯戰……
  “快!把陛下追回來……”
  “快走啊!走啊!”馬超然突然從馬車上沖了下來,壹把拉住馬叔睦,喊道:“還不快逃?!快逃啊……”
  隨著他這壹嗓子,壹眾番子、護衛如蒙大赦,擁著馬家父子就逃。
  如惶惶喪家之犬般奔了壹路,馬叔睦終於沒了平日裏那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待身後沒了追兵,他喝停了隊伍,向馬超然埋怨道:“父親妳為什麽要下令逃,天子都丟了……”
  話音未落,馬超然就給了他壹巴掌。
  “啪”的壹聲,馬叔睦腫了半邊臉。
  “蠢材!”馬超然罵道:“為何丟了天子?!還不是妳,為何要先組織防禦?為何不第壹時間控制聖駕?!”
  馬叔睦壹楞。
  馬超然又指了指他,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哪怕是為父和應思節兩個人走在道上,遇到盜賊,為父也得先把刀子捅向應思節,然後才能對付盜賊。明白嗎?”
  不用父親再多說,馬叔睦已經反應過來了。
  這就和守南京壹樣,誰先以“大局為重”誰就輸了,這世道容不下壹點點公心。
  壹點點都不可以有。
  “是,這次是孩兒錯了,孩兒太顧全大局了,合該在南京城裏就殺了應思節,管他局面亂不亂……”
  ……
  幾日之後,南京城。
  王笑收到了消息,秦山湖並沒有在偽帝周昱到達杭州之前追上他。
  這個消息多多少少還是讓王笑有些詫異。
  秦山湖說是偽帝隊伍中似有用兵的能手,過了宜興之後就兵分兩路,還預感到有追兵,於是拋下了大隊人馬和物資,僅率輕騎逃入杭州……
  王笑思考過後,認為南楚哪個將領竟能有這樣敏銳的直覺,還能在逃亡之中打探到身後的消息,並且迅速果斷地作出決定,想來實在是壹個將才。
  但南楚還有這樣的將才,為何之前就沒聽說過呢?
  半日之後,秦山湖又派人遞了壹通消息回來。
  “稟晉王,此事……是秦將軍搞錯了,偽帝是在路上遇到了南楚的亂軍打劫,混亂中失散了……”
  王笑有些無語,派人責問了秦山湖壹頓,命他盡早拿下杭州,捉捕偽帝周昱。
  對於王笑而言,周昱這個傀儡皇帝很重要……
  如今北楚南征,局勢顯然比清軍南下要體面得多。
  只要拿下周昱這個延光帝的嫡孫,天下正統自然就是北楚建武皇帝,沒有人能再擁立哪個藩王與北楚抗衡。
  而這壹場戰爭便可定義為“平叛”。
  若讓王笑自己做壹個類比的話,他覺得眼下自己這邊更像是原本歷史上的朱棣,在靖難之後尋找好侄兒。
  當然,王笑也並沒有很在乎周昱。
  他不急著馬上就要捉到對方,借著追捕對方,派兵到江南各地把壹些蛀蟲先清除了。
  江南不像中原,前些年中原戰亂頻發,如唐中元這種義軍也好流寇也罷,弄死了不少藩王,分了各王府的家財。江南這邊卻還有許多勛貴,這次便可以打著“妳支持偽帝”的名義把他們的家再抄壹抄。
  往後自然也可以處理,只不過如今先處理壹些,直截了當壹些,也可以補充壹些軍費。
  雖然如此,這壹仗總體上還是很溫和的,對於南楚各地的官員而言,也就不必糾結於“氣節”這個問題了。
  雖還有因為嫡庶之分、為隆昌皇帝殉節的,終究還是不多,有也就是幾個衛道士,氣節有些過多了。
  大部分人還是只能承認建武皇帝戡亂定興,乃賢主,乃天下正統。
  畢竟南京都被打下來了,不想承認也只能承認。
  這種情況下,投降了的南楚官員們,其實沒什麽好指責的。
  王笑還得贊揚他們顧全大局,保全了無辜百姓,使家國免遭許多無妄之災。
  這些人當中,肯定有很多是真心為民才投降的。但肯定也有壹些只是見風使舵,趨利避害而已。
  只不過事到如今,也不好辨認了。嗯……也不必辨認。
  清軍既沒有南下,如今這情況確實也談不上要追究什麽氣節不氣節。
  唯有壹人,讓王笑感覺有點怪怪的……
  當日他見到錢謙益領著南京百官向自己請降的時候,心裏就默默打了個招呼。
  “好巧啊,水太涼,在平行時空遇到妳了……”
  ……
  錢謙益此時正在別院裏忙著設宴招待王笑。
  自從南京城歸降以來,王笑壹直頗為忙碌,忙著安撫民心、重建秩序、整頓吏治、整飭軍紀等等。
  關鍵就是這個“整頓吏治”,連日來也不知有多少勛貴和文武官員被治罪。
  南京城看起來安定,城門上已掛了滿滿壹排人頭,如同當時王笑在徐州所作所為。
  錢謙益壹方面極力配合王笑,另壹方而也是膽顫心驚。
  他是江南名宿,天下大儒,門生故吏無數,自然有不少人求他到這裏。
  錢謙益嚇得壹個都不敢見,但偶有關系密切之人上門求見,他則暗中派人傳話“宜速往浙、閩”,這寥寥五個字之中的辛酸與委屈少有人知曉。
  也就是這五個字,他自己也是惶惶不安,生怕落入錦衣衛番子的耳中。
  但他自己肯定是不會去浙閩的,反而親自寫信諄諄勸導江南士紳歸附,使家國壹統。
  好在他錢家名門望族,雖然資產頗豐,但家風嚴謹,那種欺男霸女的事肯定是不做的,反而在民間風評頗佳,乃是大善人之家。
  有如此清譽,又竭力配合,這次清算來清算去,並沒有清算到錢謙益頭上,在歸降北楚之後,他暫時算是保住了身家性命。
  王笑又答應他今日前來赴宴,錢謙益心中思量,甚是期待能在北楚……壹展抱負。
  ……
  “壹會晉王到了,從這個門進來……坐在這裏……妳們要從這裏迎上去。”
  “對了,茶葉和酒分別備了幾種?壹定要準備妥當……”
  “馮大家的身契贖了,萬壹晉王喜歡……喜歡聽她彈琴……”
  “有哪些菜品?老夫親自過目壹遍……”
  這邊錢謙益正不厭其煩地在別院中布置,那邊壹襲男裝打扮的柳如是從後面轉出來。
  見壹向風雅雍容的丈夫今日像個管家壹樣操持這些瑣事,柳如是微覺有些奇怪,上前喚道:“相公?”
  錢謙益背過手,挺了挺腰板,恢復了些從容氣度,笑了笑,道:“妳怎來了?”
  “久聞那位晉王大名,想著今日或有機會見識壹二,便冒昧過來試試能否偷瞧壹眼,看能作出那樣詞作的人是否真是英雄了得。相公不會怪罪吧?”
  錢謙益朗笑著擺了擺手,道:“我哪會怪罪妳?不過那晉王,妳還是不去見為好,暗裏偷瞧怕被當成刺客,明著見又不成體統。”
  “自是知道的。”柳如是道:“不過是在自家別院接待那等人物,摁不住心中好奇。”
  夫婦二人說著話,言談間倒像壹對忘年交。
  他們避開下人,往後院走了壹會,柳如是方才問道:“相公親自操持酒宴,未免太過辛勞吧?”
  她雖未明說,錢謙益卻聽懂她的意思。
  無非是這般姿態,有些過於奉承了。
  他嘆了壹口氣,喃喃道:“不怕辛勞,怕只怕晉王不知江南情況,誤了江南百姓。我這處境……總之是,相忍為國。”
  柳如是擡頭看去,只見錢謙益老眼深沈,包含憂國憂民之情……
  ……
  傍晚時分,王笑如約到了錢家別院赴宴。
  他坐在上首,轉頭看到錢謙益,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這老頭看起來真的是儒雅非凡,很難讓王笑聯想到那個水太涼的故事,但王笑偏又忘不掉那個故事。
  ——這老頭現在投降,都不能說是投降了,對比起來真是太體面了……
  察覺到王笑眼神中的異樣,錢謙益不由問道:“晉王,是下官哪裏有不妥?”
  “不是。”王笑隨口道:“是我的問題。”
  錢謙益依舊有些疑惑,覺得王笑這種打量的目光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側室如是吧?
  聽說這位晉王喜歡秦淮才女,還收了三個在身邊。
  ——妳看,妳也喜歡才女,我也喜歡才女,我們的側室彼此還是閨中密友。
  他思忖著怎麽把這層關系不露聲色地點出來,拉近與王笑的距離。
  然而王笑卻是菜也不夾,道:“既然來了,說正事吧。”
  “晉王請講。”
  “我覺得鄭元化當時有幾個政策很不錯,比如,催繳江南士紳拖欠的糧稅。此事,錢大人支持我嗎?”
  錢謙益聞言,頭皮壹緊。
  才鬥倒鄭元化,又迎來王笑,正是“才出虎口,又入狼窩”。
  但他就不明白了,如果說鄭元化不惜釀成江南巨變也要做這些事是為了抵擋王笑。那王笑做這些又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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