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回關外

　　濟爾哈朗終於甩掉了那些拖後腿的妥協派、也沒了布木布泰的掣肘，可以壹展拳腳了。
　　入關以後，以範文程為首的文臣那套安定民心的政策，像是給清軍套上了壹道枷鎖。
　　所謂的優待漢民，使八旗勇士束手束腳、少了原來那種‘滿萬不可敵’的驍勇，在戰場上接連敗退。
　　濟爾哈朗認為，八旗的戰力巔峰在七年前，皇太極率軍從黃崖關入塞，攻克允州、順德、河間等地，破三十州、六十六城。繳獲白銀三千萬兩、黃金兩萬兩、人丁三十余萬口。
　　那是皇太極第六次入塞劫掠，讓大清國力達到了鼎盛，當是時，大清名將如雲、兵強馬壯。
　　但後來，王笑以三萬鐵騎入遼東，攪得天翻地覆。
　　再後來……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到了如今，當年先帝打下的家底已經消耗殆盡了。
　　濟爾哈朗決心恢復八旗戰力……
　　清軍行到了永平府遷安縣，他馬上召嶽樂議事，派遣諸將往永平各地收集錢糧人口。
　　這壹路而來，清軍本就壹直在燒殺搶掠，嶽樂看在眼裏，心中不滿，卻壹直睜壹只眼閉壹只眼，此時終於提出了異議。
　　“我們雖要退守遼東，未嘗沒有再入主中原的機會。皇上曾下詔‘本朝定鼎燕京，天下軍民，皆吾赤子’，再大行擄掠，豈非失信於民？”
　　濟爾哈朗沒有與嶽樂爭辯，只是嘆道：“宗室人才雕零，皇上卻還年幼，我老了，壹人輔政精力不濟，等回了盛京，還得讓妳當輔政親王。往後怎麽做，妳自己想吧。”
　　嶽樂聽了沈默下來。
　　屁股壹挪，他馬上就明白了，必須劫掠錢糧人口回去。
　　壹則，這次匆忙離京，沒帶多少輜重，走山海關回盛京還好，要是繞道喀喇沁草原，就必須多帶錢糧；
　　二則、眼下剛過秋收，正是收糧的時候，把這些糧草留給王笑，不如搶回去，使國力此漲彼消；
　　三則、可以提升軍心士氣，壹掃軍中低迷之氣，讓八旗將士們回想起先帝在世的榮耀。
　　四則、喪家之犬般地逃回盛京，或滿載而歸，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形……
　　總之好處太多了，相比之下，自己那點仁義之心顯得十分可笑。
　　成了輔政親王之後的眼界，比壹個貝勒要高得多。
　　嶽樂感到有些悲傷，他想到曾經瞧不起的多爾袞。
　　但如今，他自己也成了另壹個多爾袞……
　　……
　　福臨並不知道，他阿瑪壹生想要實現的君主集權、他額娘試圖為他謀劃的異姓顧命大臣輔政，都在他手上化為湮滅。
　　大清朝在面對王笑這個對手時，又退回了它更熟悉的制度與戰術。
　　但不得不說，短時間內這很有效。
　　濟爾哈朗擢拔了壹批宗室子弟，除了嶽樂這個年輕壹代中最出類拔萃的，還有洛洛歡、祜塞、穆爾祜、薩弼等人，皆是努爾哈赤第三、第四代子孫。
　　論起戰場廝殺，他們比不上褚英、代善、莽古爾泰、阿濟格這樣隨努爾哈赤征戰的猛將。
　　但放眼當今，他們依然是最會打仗的壹批年輕人。
　　福臨看著壹個個二三十歲的叔伯、兄弟、侄子、侄孫……感受到了愛新覺羅家的精誠團結，很受鼓舞。
　　但布木布泰偏偏又攪了他的心情……
　　這天又是諸王貝勒議事，福臨年紀最小，地位最高，坐在上首也不說話，由濟爾哈朗與嶽樂主持軍議。
　　正好有信報傳回來，稟報了布木布泰登基稱帝之事。
　　布木布泰不僅給他們發了國書，還附帶了壹份檄詔。
　　檄詔稱大乾朝定鼎燕京，承天下正統，廣平府乃大乾治下之地。又稱清軍為‘爾等建虜’，責問其侵犯大乾之土地、摧殘大乾之臣庶，最後還嚴辭警告了他們……
　　“彼肆猖獗，震動畿輔。若守迷不反，昆山縱火，玉石俱焚，勿謂朕言之不預！”
　　“……”
　　濟爾哈朗與嶽樂等人對視了壹眼，都感到莫名其妙。
　　——這瘋女人腦子壞掉了？
　　濟爾哈朗冷笑壹聲，把檄詔接了，隨手就往帳外壹丟。
　　“呵，沐猴而冠。”
　　“夜郎自大，可笑至極。”嶽樂也是搖了搖頭，並不予理會。
　　洛洛歡則是道：“也好，讓王笑先去攻打燕京，我們搶了薊鎮從容退回關外……”
　　很快，又有探馬進帳，稟報道：“太後……不，布木布泰派了壹千余人的綠營軍來……來討伐我們。”
　　“……”
　　“不必理會。”嶽樂道：“接著議事，目前唐節已攻破了居庸關，我們當盡快把錢糧收集好，準備出關……”
　　福臨感到很憤怒。
　　哪有母親篡兒子的皇位的？！還改名王玉，還封那個孽種當皇太子……越想越讓人寒心。
　　他之前說布木布泰不再是自己的額娘，或許還有幾份賭氣的成份，但在這壹天，他是徹底對她失望了。
　　這天夜裏，福臨入睡之前，壹個小太監卻低聲道：“皇上，太後娘娘有話告訴妳……”
　　沒想到福臨勃然大怒，吼道：“來人！把這個背主的奴才拖下去杖斃，查清楚是誰在給他通風報信！”
　　“皇上，奴才冤枉啊皇上，太後只是讓妳萬不可從山海關回盛京，說是楚軍必有埋伏……別的事奴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
　　“還不把他拖下去杖斃！”
　　“求皇上開恩……奴才只是擔心皇上……”
　　……
　　嶽樂聽到帳外的動靜，披著甲翻身而起，立刻派了人去打聽。
　　他不是想要監視皇帝，而是出於為將者的習慣，大營裏任何風吹草動他都要知道。
　　待聽了事情始末，嶽樂不由沈吟起來。
　　就算布木布泰不提醒福臨，他也考慮到王笑有可能會以水師攻打山海關，阻攔大軍歸返遼東。
　　向北走喜峰口、繞道喀喇沁草原，似乎是更好的路。
　　但這壹路漫長，所需的糧草輜重也沒湊齊，壹路上又要有不少的減員。
　　還有，誰知道那個被杖斃的奴才真是布木布泰的人？萬壹是王笑放出風聲，騙自己走喜峰口呢？
　　雖然覺得這不可能，但嶽樂如今已習慣把王笑想得無所不能。
　　“皇上不該直接把那奴才杖斃，該交給我審問的。”
　　想到這裏，他心中也有些埋怨，下令讓奴才們再遇到這種事，先問過自己。
　　同時他又派人去把福臨保護起來，以防被人行刺……
　　……
　　清軍就這樣壹邊在廣平府搶擄錢糧，壹邊不停派出探馬打探山海關、居庸關的情況。準備隨時撤入喜峰口。
　　說來簡單，這其實需要很多的戰術技巧。
　　也就是清軍將領們敢這麽玩。
　　要是換成南楚那些人馬，騎兵馬術不高，肯定是打探不到北楚的動向，這邊殺燒搶擄正開心，很容易被北楚包圍。
　　要是換成大西軍，軍紀散漫，敢散出去劫掠，壹旦楚軍來了，他們根本來不及陣列撤離，很容易被北楚壹端鍋。
　　至於什麽大乾朝……嶽樂根本不予置評，在他眼裏那就是笑話壹樣的存在。
　　……
　　“楚軍來了！楚軍來了……”
　　清軍探馬在平原上狂奔，身後幾名楚騎狂追不已。
　　“砰砰砰……”
　　火銃聲響個不停，這樣的疾速奔馳中不好瞄準，許久之後才聽得壹聲馬嘶，前方的清軍終於被擊落於馬下。
　　然而，遠處臨時搭建的瞭望塔上，壹道狠煙也迅速升起。
　　“建虜發現我們了！”楚騎大喊著，“快，回報武定侯，建虜點了狼煙……”
　　不壹會兒，大地都震動起來。
　　壹列列楚軍風馳電掣從平原上跑過，仿佛如黃河奔騰，長龍逐電。
　　壹桿旗幟迎風招搖，上書“大楚定西大將軍武定侯唐”。
　　……
　　“妳說什麽？！”
　　濟爾哈朗慌張起身，“唐節來了？這麽快？！”
　　“他沒去京城，已在百裏開外。”嶽樂還算沈著。
　　“打糧的兵馬回來了嗎？來得及撤入喜峰口嗎？”
　　“來不及。”嶽樂道，“但沒關系，我不怕唐節，手下敗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