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相見歡

　　夏向維今日先是安頓了那些吏員，又接見了林向陽與江隨。軍機處總算是添了人，他還是很高興的，想著自己終於可以輕松不少。
　　他對林向陽和江隨都十分欣賞，尤其是江隨，才華氣度都讓人驚喜，對談之間將接下來楚朝的軍事剖析得十分清晰。連董濟和也放下手中事務，談起接下來的戰略規劃，德州到濟南的布防；如何防備冀州、深州、景州的反賊兵馬；是否該出兵濱州；征新兵的兵額、糧餉、操練等細節……每件事江隨都有獨到見解，確實是有大才。
　　等到王笑過來，江隨轉身。空氣卻忽然停滯下來。
　　董濟和、夏向維等了壹會，竟發現那兩人還在那裏對視。
　　夏向維不由心想：“哦，老師人品相貌，世間少有人能出其右，但今日見了這江隨，想必是連老師也嫉妒了。”
　　——是啊，壹定是嫉妒了……
　　那江隨昨天演練之時壹身粗布麻衣，包著頭，臉上還帶著臟，身量不高，因此隱在人群中並不顯眼。只在最後上了城樓上時掀了頭巾，讓人驚艷不已，還引得不少女子歡欣鼓舞。
　　如此反差之下，壹夜之間，德州城內傳遍江隨之名，力壓群英，軍機魁首。
　　今日江隨過來，壹身白衣，束發嵌冠，極顯名士風流。他壹路而來，軍機處以外的長街上確實可謂是‘滿樓紅袖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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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笑站在那，似乎是傻掉了。
　　好壹會，江隨站起身，拱手道：“下官聽說軍機處重效率，因而未起身拜見，還請侯爺恕罪。”
　　“妳跟我過來。”王笑道。
　　說罷，他轉身向外走去，江隨則向董濟和與夏向維拱了拱手，在他們訝異的目光中離開屋子跟上王笑，手中依舊還把玩著那枚官印。
　　壹路無言，王笑行到公房，向親衛吩咐道：“我有機密公務，妳們都出去。守著院子別讓人進來。”
　　嘭的壹聲關上門，他轉身看向江隨，走近了兩步。江隨拿著官印抵著他的肩，淡淡笑道：“別過來。”
　　“芊芊……”
　　眼前人壹身男裝，眸中帶著英氣，裝扮得確實很好，但王笑還是第壹眼就認出了唐芊芊。
　　“哦？原來侯爺所謂的選拔人才，便是選出來帶到這屋裏調戲？”
　　“芊芊啊。”王笑嘆息壹聲，又向前壹步。
　　唐芊芊退了壹步，又調侃道：“怎麽？以為我來，是為了和妳好？”
　　“我……”
　　王笑想要伸手去抱她，“啪”的壹聲手被打掉下來。
　　“還請侯爺自重。”
　　“我本想回京城去找妳，在天津港被攔了下來……”
　　“所以呢？妳記得妳答應過我什麽？妳說只要我義軍能使中原免遭外虜入侵，妳以後都聽我的。我驅退薊鎮之敵，妳卻跑來維護楚朝宗室。懷遠侯……想來人家給妳權勢美人，妳樂不思蜀了？”唐芊芊笑道，依然是打趣的口吻。
　　王笑嘆道：“我甫壹歸來就遇到他們被人追殺，不得不救。我本打算忙過這壹段就去京城……接妳……”
　　“接我？”唐芊芊道：“侯爺何出此言啊？”
　　“真的，妳看……我在濟南就已定好行程，這是我假造的路引，我打算扮成潞州商人，去京城把妳搶過來……”
　　“哦？方才還說是接，現在便成了搶。”唐芊芊道：“不巧，我來也是要把妳搶過去的。妳覺得我們誰搶誰？”
　　王笑有些無奈，嘆道：“芊芊啊，妳別生氣了。”
　　唐芊芊輕輕“哼？”了壹聲，道：“侯爺在別的小姑娘面前從容自若，到了我這裏就只會這五個字？未免敷衍了吧？”
　　“我這不是壓不過妳麽。”王笑嘟囔道，又想上前。
　　唐芊芊又退壹步，手中官印抵在王笑額頭上，蓋出了壹個‘軍機參謀江隨’字樣。
　　“說來說去，妳最後還是選了這邊。唔，是那周眉貌美如花，妳割舍不下？”
　　若對上別的女孩子，王笑倒也敢從容不迫應上壹句‘確實如此’之類的，好將主動權拿回來，但眼前既是唐芊芊，他實不敢與她玩這樣的手段，只好老老實實道：“不是，妳也知道，我麾下那麽多人馬都是楚朝官兵，並非我想投就能輕易投的。”
　　“妳們瑞朝說是願意招降我，但唐節、吳閻王皆不肯輕易信我。妳沒親自來，我也並沒有投降的契機。不是我選了哪邊，而是我沒得選……”
　　唐芊芊好笑道：“如此說來，妳反倒還委屈了？怪我，來得晚了。妳懷遠侯能征擅戰，那周眉又能拉攏人心與妳精誠合作，自是如魚得水。”
　　王笑不由也笑起來，道：“好吧，我知道妳不是真的生氣，該敲打也敲打過了，別再諷我了，好吧？”
　　談到現在，他話語壹直落在下風，腳步卻是又往前邁了壹步。
　　唐芊芊不讓他近身，向後退了退，抵在桌案上。
　　“本來呢，教訓妳幾句也就是了。但妳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妳把秦小竺那丫頭吃幹抹凈……”
　　王笑臉壹紅，問道：“對了，昨天大嫂把我支開，是妳安排的吧？”
　　“妳少岔開話題……”
　　王笑又向前逼近，唐芊芊手壹撐，坐在桌案上，擡腳踏在王笑胸膛上，不讓他近身。
　　“妳為了當這個魁首，偷我軍機處機要，居然算計我，太過分了吧？”
　　王笑想上前，被唐芊芊用腳踩著推開，他幹脆握著她的腳，又問道：“這麽遠的路，妳是怎麽過來的？”
　　“要妳管……”
　　王笑捏著她的腳踝，道：“我知道妳為了配合我在遼東行事而來回奔波，知道妳前陣子病了，知道妳為了放走王家被革了職……我對不起妳……我……”
　　良久，唐芊芊道：“誰讓妳去了那麽久……”
　　“我錯了。”
　　唐芊芊腳壹勾，環住王笑的腰，人已在他懷中坐了下來，緊緊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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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眉毛畫得好粗啊。”好壹會之後，王笑伸手撫過唐芊芊的臉，小心翼翼揭了壹下，將她壹邊假眉毛揭了下來，露出裏面的壹彎柳眉。
　　“討厭，貼回去，壹會讓人看出來了……”
　　王笑卻是又將她另壹邊的假眉毛也揭下來。
　　“這樣好看多了。”
　　“妳就是嫉妒我比妳俊俏。”
　　“我不嫉妒，我饞妳……”
　　他又伸手將她唇上貼的隱隱約約的細小假胡茬揭下來，盯著她的粉唇緩緩湊過去。
　　兩人對視了良久，深深吻在壹起……
　　經年相思入骨，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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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討厭……唔……放開，說正事。”
　　“嗯……”
　　兩人額頭貼在壹起，唐芊芊輕喘了兩口氣，道：“妳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我記得，”王笑道：“但不是妳們在薊鎮擊退建奴壹次就算是瑞朝守住了中原門戶。當時豪格本沒有戰意，也並未領太多兵馬……”
　　“我知道，所以我會來找妳。”唐芊芊說著，咬了咬嘴唇，道：“妳給我記住，我才不是因為想妳才來的。”
　　“好吧，我信。”
　　“我得到消息，建奴又要入關了，遲則兩月便要到古北口……”
　　王笑道：“妳怎麽得到的消息？竟是連他們的行軍路線也知道。”
　　“義父在建奴軍中有細作，具體是何人我也不知。但消息應該是可靠的。”唐芊芊道，“眼下的局面對大瑞而言……非常不利。妳應該也能看得明白，義父取京城還是操之過急了，義軍能勝官軍，在於輕騎奔襲、破壞官軍的補充線，又以劫掠之法，短時間內聚起大量兵力，但戰力根本不高。這次吳閻王與妳的幾場仗便是明證。我們的兵力，並沒有看起來那麽強大。”
　　“我知道，而且建奴的戰力還遠勝於我。不僅是戰力差距，別忘了建奴還有火炮。若是德州城有火炮，吳閻王更不足以與我僵持那麽久。”
　　唐芊芊道：“我始終覺得義父取京城操之過急了，如今我們盔甲、兵器、馬匹、火器、糧草都不足，空召集大軍卻未經過訓練。各方面而言，我不認為我們能攔得住建奴。還有壹個麻煩在於，我們的各員大將，根本沒有把建奴當壹回事，個個覺得建奴不足為慮，忙著撈功勞撈銀子。”
　　“唐中元怎麽看？”
　　“這些義父心中都明白，但沒辦法了，只能說是焦頭爛額。他只能把唐老三和吳閻王召回去，看看能不能守住山海關和薊鎮長城。”
　　唐芊芊說到這裏，又道：“在霸州我放跑了妳大哥，暫時也不能出面做事。這沒什麽好說的，有過不罰則不能服眾。目前這個局面，我也是有心無力。”
　　王笑道：“對於瑞朝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放棄京城，嚴守居庸關。讓建奴先與我們打上壹仗。”
　　“義父已經不可能主動退出京城，他是騎虎難下啊。”唐芊芊道：“我想問問妳，若這次我們能攔住建奴，妳真的願意投過來與我……雙宿雙飛？”
　　“妳們攔不住的。”王笑嘆道：“那天孟九勸降我，我確實有考慮過，因為我不想再與瑞朝消耗。但我現在若投降了，只是在身上再加壹層枷鎖。”
　　“我是說，若我們能攔住呢？”
　　“那讓我送走周衍他們吧？然後，等天下太平了，我們找個地方，買個大宅子，過些榮華富貴又清平的日子……”
　　唐芊芊道：“所以，我想試試。”
　　“妳想怎麽做？”
　　“等戰事開始，我希望楚朝能和我們結盟。”唐芊芊認真看著王笑的眼睛，緩緩道：“到時候，和我們結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