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聰明誤

　　“殿下啊，妳何苦和懷遠侯鬧起來？”
　　宋禮對王笑的觀感極復雜，壹方面想用對方扭轉眼下的局面，另壹方面又覺得對方行事不像忠臣。
　　就算是有忌憚，他也沒想過要在這德州城內和王笑鬧翻……這與找死何異？
　　——沒想到，先與王笑起沖突的會是殿下。殿下最近確實是有些怪……
　　“孤與他鬧起來？”周衍聞言卻是有些不屑又無奈地苦笑了壹下。
　　“孤能怎麽與他鬧？什麽都握在他手上。是，他斬了奴酋、擊退吳閻王，厲害。孤還不夠夾著尾巴做人嗎？是他先跑來假惺惺地表忠心，問孤對他是否有忌憚。孤本不想說的，他非要聽，那好，孤便告訴他，妳知道他怎麽做的？”
　　“他說，他可以放權，他可以接下來什麽都不管。這是什麽？以退為進？他在威脅孤！”
　　宋禮回過頭，目光在堂外的壹排小太監身上掃視了壹眼，勸道：“殿下息怒。”
　　“呵，怒有何用？”周衍無奈地搖了搖頭，“到最後，還不是得讓孤低頭求他？！哈，現在想來他就是故意的，惹得孤發怒，最後讓孤求他。現在事情傳出去了，孤顏面掃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威望，好壹招指鹿為馬啊。”
　　“殿下……請慎言。”
　　宋禮無奈，揮退所有伺候的人，低聲勸起來。
　　“如今局勢危如累卵，三軍又都在他手上，絕不是與他相爭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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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宋禮出門上衙，忽有壹個瘋婆子攔在他的轎前，卻是驅也驅不走。
　　他正不耐煩，侍衛走到轎邊，遞出壹個牌子，低聲道：“大人，對方有這個……”
　　目光看去，宋禮見那卻是壹塊宮中的令牌。
　　他微微吃了壹驚，向那瘋婆子看去，對方便向他笑了笑，壹種極不好的預感便浮上宋禮心頭。
　　“把她帶過來。”
　　等那瘋婆子到了面前，宋禮問道：“妳是誰？”
　　“大人不必管老婦人是誰，只要先看看這個。”
　　那是壹張皺巴巴的紙，宋禮攤開壹看，整個人如墜冰窟……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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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之後。
　　“王笑……王笑真要害孤？”
　　周衍捧著信，臉上帶著些不可置信，手抖得十分厲害。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
　　宋信、宋禮兄弟都在，兩人長嘆壹口氣，宋信先開口道：“臣也是不敢相信，但證據太充分了，這兩天懷遠侯與反賊頻繁有信使來往，這些……懷遠侯的蓋印、親筆手書，反賊與他談話的過程和所有細節……他確實是承諾了反賊會把殿下交出去。”
　　“這……”
　　“動機也有。”宋禮長嘆壹聲，道：“交出殿下，讓反賊退兵。他從此解了德州之圍，把陛下帶到濟南安置，便算是暫時穩住了陣腳。呵，挾天子以令諸侯……如今連他也靠不住，這是最壞的情況發生了啊。”
　　兩人說著，臉色也是蒼白起來。
　　周衍在椅子上跌坐下來，拿手捂住臉，似有些承受不住。
　　“怎麽會這樣？不對！不對……這是反賊給我們的，他們是在離間孤和王笑……就是在離間！”
　　“殿下，這是離間計不假，但這也是陽謀。”宋禮臉色灰敗，緩緩道：“那瘋婆子臣已經審問過了，這些線索是別人給她的，據說這人聲音尖細，臣猜，或許會是哪個太監。宮中的太監宮女必定有反賊的眼線。另外，王笑確實有要出賣殿下的心思，反賊敢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們，反而說明它是真的。至於我們怎麽做……不論怎麽做都是落入了他們的算計……”
　　“不會的……不會的……”周衍道：“既然知道是離間，孤去告訴姐姐，她能勸住王笑的……”
　　“殿下，不可。如此只怕會走漏了消息。”宋禮道：“公主站在哪邊本就不好說，萬壹讓王笑發現我們知道了，或許還會提前發動，如此，萬事休矣！”
　　“那怎麽辦？”
　　“怕是……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下手？我們怎麽下手？我們手裏壹個兵也沒有……”
　　周衍說到這裏，悲從中來，抱著頭，有些絕望地低聲哭起來。
　　宋信、宋禮連忙跪下。
　　“殿下，臣等寧死不讓殿下落在反賊與叛逆手中！”
　　“殿下，控戎軍總兵杜正和心向大楚，臣願去說服他保護殿下……”
　　“有什麽用？反賊圍城，關寧鐵騎的精兵肯定是向著王笑的……有什麽用？”
　　宋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想了想之後緩緩道：“若是賁銳軍也能拉攏過來，德州城便在殿下手上。如此壹來，死忠於王笑的兵馬就都在城外大營。德州城有糧草，我們或許能守住。”
　　“守住？城中還有錦衣衛，如何守住？就算守住，之後又能如何？膠東敢去嗎？江南敢去嗎？天下之大，孤還能去哪裏？”
　　周衍這句話有些哽咽。宋氏兄弟聞言不由大哭起來。
　　“臣等無能！累殿下至此。”
　　“縱有千難萬險，臣等絕不讓殿下折辱於叛逆之手，不成功便成仁，請殿下速決。”
　　“請殿下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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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宋氏兄弟而言，要說服高成益有些難度。
　　但他們隱隱有些把握。
　　擊退吳閻王那日，宋禮在城頭上看得分明，高成益是想要投靠王笑不假，但可惜，他官位太高，能力卻不足，王笑不可能會給他更高的地位。
　　高成益能意識到這壹點。所以，跟著王笑，他心裏是不安穩的。
　　但思考了良久，宋氏兄弟還是決定先去找杜正和。
　　杜正和比高成益忠貞正直，更容易說動。而說服杜正和之後，高成益投靠過來的可能性才會更大。
　　做這些事，他們知道成算不大。
　　他們也並不是為了成功之後獨掌大權才做的。
　　如果要權力地位，投降瑞朝、或南下投奔皇孫、甚至轉投王笑都可以過得更好。
　　齊王是他們兄弟倆壹手教導、壹手輔佐到現在的，誰都可以背叛拋棄齊王，唯獨他們倆不可以。
　　哪怕是窮途末路，他們也要陪齊王走下去。不成功，便成仁……
　　“杜總兵自己看吧，王笑居心叵測，這並非是我在危言聳聽，證據就擺在這裏。接下來是忠於楚朝還是忠於王笑，到了杜總兵做選擇的時候了……”
　　“高總兵，妳這壹路護送陛下和殿下，沒有功勞也沒苦勞，這些，殿下都看在眼裏。那秦山海是何許人？十數年不上戰場，胞弟投敵，秦家坐鎮遼東頻頻失地。殿下始終覺得要重用高總兵而非秦山海。奈何王笑壹意孤行，沒想到如今竟還是如此狼子野心……”
　　“今日這封信給高總兵妳看，宋某便是心存了死意而來。若是高總兵執意助紂為虐，不妨現在就提宋某的人頭去向王笑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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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城北大營。
　　“高成益與杜正和答應了宋氏兄弟，沒想到當天夜裏，控戎軍和賁銳營當中王笑的嫡系便直接搶了他們的兵權，錦衣衛連夜拿下了宋氏兄弟，周衍也被控制起來……”
　　“沒打起來？”
　　“周衍那邊沒來得及動手，全被王笑摁下了，沒能打起來。”
　　“那個公主如何了？”
　　“和楚朝的皇後、太後壹起，也被王笑派看管。”
　　“嗯，繼續說……”
　　過了壹會，孟九又問道：“具體的呢？”
　　“具體的情報汪公公也打探不到，就只傳了這些出來。”
　　孟九點點頭，揮了揮手。
　　唐節搖了搖頭，道：“這小子動作好快，以迅雷之勢撲滅了變亂，呵，我就說周衍不是他的對手，我們這次是白忙了。”
　　“王笑回信了。”
　　“回信又如何，還不是罵妳使詐，沒得談了。”
　　孟九不急不緩道：“交易之事沒得談了，王笑投誠之事卻可以開始談了。”
　　唐節稍稍發楞，之後啞然失笑起來，擡手指了壹指，道：“好妳個孟九，壹環藏著壹環。”
　　孟九站起身，望著帳外瞇了瞇眼。
　　不壹會兒，有個風塵仆仆的兵卒策馬進了大營，奔上前對孟九耳語了幾句，又交了壹封書信給他。
　　信有兩頁，孟九仔細看了壹會，老眼微微瞇起，顯得有些辛酸。
　　這天下午，壹輛馬車從北邊駛入瑞軍大營，走下來壹個頭戴面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