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戰潼關
我非癡愚實乃純良 by 怪誕的表哥
2021-10-24 10:09
次日,潼關內外,許多人依著自己的計劃緊鑼密鼓地安排著……
蔡家禎命人剝下周衍的衣袍,由軍中銳士套上,送往潼關西南方向的關西溝作餌。
多爾袞命阿圖、輝蘭各帶五千人埋伏在山谷當中,等著秦山湖上鉤;
同時,也傳令蘇克薩哈在潼關東南方向的望遠嶺設伏,準備殲滅唐節。
終於,夜幕降臨……
瞭望塔上的清兵拿著千裏鏡望了壹會,跑到多爾袞面前。
“報!有五千楚軍偷偷從潼關西面城門出關,向關西溝進發。有萬余兵馬從東面城門出關,向禁溝進發……”
多爾袞篤定地點點頭,目光看向坐在對面那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
他目光不屑,語氣中卻對北楚皇帝還有幾分客氣,笑道:“建武皇帝,妳屬下還是有幾位忠臣的,秦山湖今夜要冒死救妳啊。”
年輕人面對多爾袞這樣渾身殺氣的人物,嚇得連頭都不敢擡。
“放心吧,我是不會殺妳的。”多爾袞笑道,“妳對我來說,很有用……”
……
與此同時,黃河對岸的峽石崖上。
劉壹口的大手掌在地圖上重重按下。
“張光耀,妳攻風陵渡,隔絕潼關的東面、西面兩股建虜間的聯絡!”
“是!”
“耿當,妳帶人搶占蒲阪津,給我死死守住,絕不能讓建虜渡過黃河逃出關中……”
“是!”
“本將會居中策應,隨時支援。關中之戰勝負在此壹舉……”
……
函谷關。
三百余個因為周衍叫門而投降了蘇克薩哈的楚軍壹個個翻身而起,扼死了看守他們的清乓,沖向糧庫。
他們把壹袋袋糧草搬開,掀開地面。
那下面是壹個武備庫。
他們端起火銃,背上單刀,把手雷掛在腰間。
“走,去潼關……”
……
禁溝,唐節率軍走了壹段路之後,忽然高高揚起手。
“停,前軍作後軍,攻河灘上的建虜大營……”
“喏!”
山谷中的火龍忽然轉向,掉了個頭,加快行軍速度,從望遠嶺的西北方向沖向河灘上的清軍大營。
望遠嶺上,蘇克薩哈舉著千裏鏡望見這壹幕,臉色猛得壹變。
“快!不要再埋伏了,回援大營,回援大營……”
唐節的兵馬如長槊壹般刺向清軍大營。
廝殺聲起,蘇克薩哈馬不停蹄趕向大營回援,而在東面,壹小支來自函谷關的楚軍也在全速趕來,準備在蘇克薩哈的腹背予以致命壹擊……
……
關西溝。
秦山湖也是高高揚起手,喝道:“停止前進!”
前方的清軍設下的埋伏如同壹個袋子。
五千楚軍卻在進入袋口之前突然轉向,攻向了潼關正西方的清軍大營。
與此同時,潼關的關門再次打開,蔡悟真領著所有兵馬向多爾袞的大營殺來。
……
多爾袞還在帳中對著那年輕人描繪他是打算如何利用其楚朝皇帝的身份。
“本王不像王笑那樣假惺惺,本王拿下山東之後就會給妳壹個痛快,這對妳而言也會是壹個解脫。”
話說到這裏,值夜的守衛沖進帳中。
“攝政王,楚軍殺來了……”
多爾袞壹楞,接著露出壹個意外又好笑的表情。
蔡悟真這是怎麽想的?真以為能在戰場上打敗本王不成?
他與布木布泰合作的話,勉強還有機會,只要行事再隱秘壹點。
現如今這樣,放棄潼關天險殺出來,與取死何異?
也罷,不知死活的廢物,送送他……
“我不是陛下。”坐在對面的年輕人忽然開口道,他還是壹副畏縮的樣子,眼神卻帶著興奮。
“我是假的啊,狗奴。”
罵了壹句之話,年輕人似感到巨大的快意,眼神漸漸瘋狂,忽然撲起來想去掐多爾袞的脖子。
“我殺了妳……”
“嘭”的壹聲響,沒等多爾袞動手,壹名侍衛壹腳把年輕人踹在地上。
“妳想騙本王?”多爾袞坐在那動都沒動壹下,道:“妳就是周衍。”
“妳就是個蠢貨……哈哈哈……”
年輕人狂笑起來,這陣子裝成周衍讓他感到有些壓抑,此時忽然釋放開來,整個人都顯得躁動,不停在侍衛的腳下掙紮著。
“狗奴,妳當年入塞,在望都縣荊莊村的血債,今日該償了!”
他狂吼著,嘴裏的話越說越快,最後各種汙言穢語也喊出來。
多爾袞卻只是很平靜地打斷他的話。
“本王不記得什麽望都縣荊莊村了。”
年輕人滯楞了壹下,湧起巨大的憤怒,臉色也因憤火而變得通紅。
“不記得”三個字讓他感受到極強烈的羞辱與藐視,仿佛自己在多爾袞眼中連壹只螻蟻也不如。
他想要再罵些什麽。
然而多爾袞已向侍衛丟了壹個眼神。
——這個人確實不是周衍,沒用了。
侍衛利落地提刀,割斷了年輕人的喉嚨。
那年輕人眼中生機盡去……他知道自己原本還是有活命的機會,只要繼續扮成皇帝,如今楚軍等夠破營,未必不能救出他……
但他不怕死,他更願意把恐懼帶給多爾袞。於是,在斷氣的關頭,他還是死死地瞪眼,努力張嘴說些什麽。
喉頭裏血泡往外冒,“咯咯”的聲音有些駭人。
多爾袞卻聽得出來,這個年輕人想說的是“血債血償,就在今夜……”
“愚蠢。”多爾袞冷笑了壹聲,揮揮手讓人把屍體拖出去。
他反而更疑惑了,這是壹個假皇帝,但為何楚軍要配合著演?有什麽意義呢?
……
“為了把那些人都釣上鉤。這壹戰,我們不僅要擊敗多爾袞,還要把朝廷裏那些被布木布泰控制的人都引出來,壹個壹個翦除掉。這比打敗多爾袞還重要,只有杜絕了內部的投降主義,我們的將士們才能壹往無前。
記住,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倘若前方的將士浴血殺敵,後方的高官顯貴們卻壹心想要談判、想要和談,那這樣的朝廷,與茍且偷安的南宋有何異?
我們要表明壹個態度——我們舍身救亡,非是為誰人壹家之天下。為的是什麽?往大了說是民族公義,往小了說是保護妳們自己的家園。唯有家國利益與妳們每個人的利益相同,這樣的家國才值得妳們舍生忘死。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
我們不是來給某個高官顯貴門閥士族掙富貴的!我們面對敵人,面對膽敢拖後腿的人該是什麽樣的態度?
‘憑卻長江管不到,河洛腥膻無際。正好長驅,不須反顧,尋取中流誓。小兒破賊,勢成寧問強對!’”
……
蔡悟真腦中不斷回憶著王笑說的這些話。
他父親的面容再次在腦海中模糊起來。
“門戶私計”何等貼切的四個字?
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這門戶私計,他付出的是怎樣的代價……
又帶著些不屑、又帶著些悲涼,他把腦海中父親的樣貌徹底揮散,眼神愈發變得堅毅而狠厲。
他已然沖進了多爾袞的營帳,渾身散發著必勝的決心。
對面火光大亮,蔡悟真忍不住大聲喊道:“將士們,妳們為何而戰?”
楚軍紛紛應喝。
“為天下公理,為父母妻兒。”
“好兒郎!”蔡悟真長矛壹指,又喝道:“殺……”
……
兗州,某個山城之中,周衍忽從睡夢中驚醒。
月光從透過窗紙灑下,屋子的陳設很簡陋,他依舊有些不習慣。
他推開門走到院裏。
王現正坐在院中喝酒,披著頭發,很愜意的樣子。
“陛下睡不著?喝壹杯嗎?”
“我不喝酒。”周衍在石凳上坐下,定定看著王現,問道:“妳何時送我回去?”
“陛下想回哪?濟南?還是開封?”
王現比王珍多了些灑脫,比王珠多了份親和,另還有壹份男子少有的柔美,雖是在問話,卻不顯得咄咄逼人。
他揣著酒杯子,沈吟了壹會,緩緩道:“靖安王的意思,等打完這壹仗,就送陛下回開封,等到明年,也許就能回京城了。”
周衍點點頭,道:“也好。”
“我們相處了這些日子,交情頗深了。”王現忽然說道,“壹起喝壹杯吧?”
他這次沒有用尊稱,但眼神卻更誠摯了壹些。
周衍不好拒絕,拿起酒杯抿了壹口。
“有些話我或許不該說,但為了我們的交情,我冒昧壹說。若是覺得不能入耳,今夜過後就忘了吧。”王現又說道。
他依然不用尊稱。
“什麽?”
“我認為,眼下是妳改變命運的機會,這樣的機會往後未必會有。”
“什麽意思?”
王現道:“妳該知道的,笑哥兒永遠不會還政於妳。”
周衍壹楞,手裏的酒灑在手上。
“我前段時候見了大哥壹面,深談了壹次。”王現緩緩說道:“笑哥兒的意思恐怕是壹輩子都把陛下妳當成壹個傀儡。他也沒有奪位的意思,只打算等下去,說是要等天下人改變的那壹天。
我不知道他說的改變是什麽,但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他會等下去,並且讓所有人談忘掉妳這個皇帝……”
周衍臉色更白,喃喃道:“妳到底在說什麽?這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妳應該知道,妳已經無力改變了。難道憑宋信、宋禮兄弟,能為妳奪回權柄嗎?”
周衍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只有無力感。
“我曾經被拘留在南京城兩年九個月二十壹天,我知道那種日子是什麽感覺。”王現緩緩說道:“妳若是終其壹生當個沒有實權的皇帝,也許會比被奪位還煎熬。妳才十八歲,往後人生漫漫,真的要壹輩子成為壹個擺件嗎?”
“那妳……想讓我怎麽做?”
“不是我想讓妳怎麽做,而是妳想做什麽。”
王現嘆息了壹聲,道:“我不可能替妳爭的,任何壹點權力我都不會替妳去爭。我能做的,只能是出於私誼,多給妳壹個選擇。”
“選擇?”
“是。”王現道:“妳若想走,換壹個身份,從此隨心所欲地過日子,我可以讓妳走。”
“走?走去哪?”
“妳自己決定,我可以給妳銀子、替妳隱瞞身份。”
王現的目光很坦誠,眼神中卻還帶著些許憐憫之意。
周衍低下頭,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自己有怎樣的能耐自己清楚……如果真如王現所言,王笑是那樣的打算,他知道自己翻不出什麽浪來。
反過來,離開這裏,他知道自己可以活得很灑脫自在。
院子裏,兩個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直到壹壺酒喝完,周衍才開了口。
“妳放我走,自己也要承擔不小的罪名吧?”
“妳不覺得我是在包藏禍心就好。”
周衍道:“我知道妳是為我好,今日所言,全是因我們之間的私誼……”
王現點點頭,問道:“妳可以考慮兩天,最多兩天。”
周衍搖了搖頭。
“不用考慮了,我不走。我繼承的是祖宗的江山社稷,無論如何,都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哪怕壹生沒有實權?”
“那也沒有壹走了之的道理。”
王現註目看著周衍,好壹會之後,點了點頭。
“好,這是陛下自己的選擇?”
“君無戲言。”
……
王現回到屋裏,在書案下坐下來,沈吟了壹會,提筆給王笑寫信。
他為周衍感到有些難過,因為這裏並沒有任何壹個人提起……昨日是皇帝陛下的誕辰。
反而只有王笑早早派人傳來書信告訴了他壹句話。
“等陛下過了十八歲生辰,堂兄給他做壹個選擇吧,是去是留,全憑他自己決定……”
王現不太明白,王笑這麽做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思。
但現在,周衍的決定已經做出來了。
卻不知楚朝還有幾個人關心著這位皇帝陛下……
王現壹封信寫罷,正要封起來之時,他忽然猶豫了壹下,又重新放回屜裏。
——關中之戰大概就這幾天會有結果,到時再寄吧。
他這般想著,喃喃道:“這才是妳我之間的私誼……”
……
潼關以西,清軍大營。
某個小小的營帳之中,侯恂、侯方夏父子正被看押在這裏。
兩人被已熟睡,忽然被遠處的殺喊聲驚醒,連忙翻身而起。
過了壹會,外面忽然有腳步聲逼近。
“帶這兩人去見攝政王……”
侯恂與侯方夏對視壹眼。
——完了!那個假冒的陛下暴露了……
父子兩人這壹眼之間,心中已有了定計,老老實實地跟著這隊清兵走出營帳。
因二人都是文人,壹直以來又有投降的態度,倒也沒有配戴鐐銬。來領他們的只有四個清兵,腰刀也沒撥出來。
走了小壹會,聽著遠處殺喊聲越來越近,動靜頗大。
侯恂忽然咳嗽起來。
“怎麽了?!快走……攝政王還在等……”
侯恂忽然肩膀壹頂,重重撞在那清兵肚子上。
侯方夏迅速抽出壹名清兵的腰刀,在空氣中壹揮,並沒有劈到人。
“走!”
父子二人撒開腿就跑……
侯恂在徐州見過周衍,當然知道那個皇帝是假的。
為什麽當時不揭穿?
他看得明明白白,山西壹戰,清軍不能勝,反而繞道陜西,其勢與楚朝相比,已處在弱勢。
連擄到的皇帝都是假的,豈有能勝的道理?
墻倒眾人推,他不在意跟著推壹把……
——可恨的是那個假冒陛下的臭小子,竟不能演到最後,這是要害死我們父子……
“快跑啊!”
“快趴下!”
“轟!”有手雷在營帳中炸開,父子倆在轟鳴聲中跳躍著,膽顫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