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李京花

　　董鄂府。
　　壹大早，烏雲珠便跑來很是乖巧地給鄂碩請了安。
　　“阿瑪，額娘是不是要生了？”
　　“是啊，妳這幾天別去鬧她知道嗎？”鄂碩道，心裏盼著福晉愛新覺羅氏能給自己添壹個男丁。
　　“知道。”烏雲珠脆生生應了壹句。
　　鄂碩見她臉上滿是喜悅，不由笑問道：“妳這麽高興嗎？”
　　“嗯，女兒昨日去伊哈娜格格府上，格格送給我壹個女先生呢。”烏雲珠應道，顯得極是開心。
　　既是伊哈娜送的人，鄂碩也懶得多操心，漫不經心應了壹句：“那回頭我讓妳額娘給她家回個禮。”
　　他說著，佩好腰刀，又道：“阿瑪要去辦差了，去玩吧。”
　　“好。”烏雲珠請過安，轉身退出去。
　　鄂碩踏出大堂，轉頭間只見女兒走了幾步便跳著腳開始小跑起來，他不由搖了搖頭，喊道：“烏雲珠妳慢點。”
　　接著，他出了門，跨上馬，門口壹排排兵丁早已在列隊等侯。
　　鄂碩便將家裏這些瑣事拋開。
　　事實上，他自己還滿肚子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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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鄂·鄂碩是正白旗人。
　　依八旗的制度，旗主榮則滿旗皆榮。比如兩黃旗直屬皇上，便是八旗中最超然的存在。
　　如果多爾袞能登上帝位，必然會將現在的兩白旗與黃兩旗互換，讓自己的人共享富貴。
　　因此，兩白旗將士基本上都想擁立多爾袞。
　　但想要上進，除了這個還有更方便的辦法。比如，皇上直接把人‘擡旗’調入兩黃旗。
　　鄂碩很早就效忠了皇太極，此事是由範文程操辦的。
　　現在麻煩來了……皇太極死了，多爾袞成了諸王中權勢最盛者。
　　兩黃旗將士人心惶惶，正白旗將士歡欣鼓舞。
　　鄂碩屬正白旗，卻比兩黃旗的將士都要慌！
　　他還不能表現出他慌。
　　偏偏這種時候，範文程還拿著他這個把柄讓他繼續替莊妃傳遞情報。
　　其實在鄂碩想來，九皇子這個年紀，實在是沒什麽爭位的實力……
　　好在九皇子雖然年幼，莊妃壹系卻極有手段，辦事沈穩，竟隱隱讓人感到大勢所趨。
　　就連吩咐鄂碩辦的事也絲毫不讓他為難——找出王笑。
　　這和多爾袞的吩咐壹模壹樣。
　　辦壹件事，立兩個功，鄂碩竟然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知道的是，這其中其實還是有些微妙的不同——王笑已經躲得太久，‘有人包庇楚寇’已成了所有人的共識，多爾袞認為鄂碩能在濟爾哈朗處找到王笑，布木布泰卻確定王笑躲在哈爾吉達家。
　　對於布木布泰而言，這並非什麽難猜的事。因為她知道濟爾哈朗沒有窩藏王笑，也知道鄂碩搜查王笑的整個經過。
　　“王笑藏在布爾玳那裏。”
　　壹句話，將鄂碩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點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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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碩包圍了哈爾吉達家。
　　壹個招呼都不打，士卒們便如狼似虎地沖進去，提刀將所有人驅趕在壹起，翻箱倒櫃地搜查起來。
　　哈爾吉達還在吃飯，登時嚇了壹跳，手裏的碗“砰”的壹聲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統領大人，這這……”
　　鄂碩不再像先前那樣面色溫和，壹指哈爾吉達便喝道：“說！是不是妳窩藏了王笑？！”
　　“我……我……沒有……”
　　“報統領大人，發現壹個地窯。”有清兵大聲稟報道。
　　哈爾吉達臉色又是壹變，手裏捏著筷子抖個不停。
　　鄂碩喝問道：“王笑在裏面嗎？”
　　“沒有。”
　　“跟我來！”鄂碩也不再理哈爾吉達，按著刀便向後院走去。
　　哈爾吉達還當他要去地窯看看，沒想到鄂碩卻是直接向後面布爾玳的院子大步邁去。
　　——完了！
　　哈爾吉達腦中嗡的壹聲，只覺手腳都是冰涼的。
　　他真的受夠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只恨自己當時沒聽王笑的將這個災星放了得了……
　　布爾玳院中，下人們都被趕在壹處，自有在戰場上的見過王笑的兵士壹個壹個仔細辨認。
　　鄂碩徑直上前，壹腳踹開布爾玳的屋門。
　　“嘭”的壹聲響。
　　“王笑！妳逃不掉了！”
　　接著鄂碩目光落去，卻是楞了壹下……
　　只見布爾玳正坐在桌前，手裏拿著壹個小銅鏡正在描眉，整個人看起來神情怪怪的，總之和上次見到她時有哪裏不太壹樣。
　　“王笑呢？！”鄂碩喝道。
　　“我哪知道。”布爾玳小心翼翼地畫著眉毛，又盯著小銅鏡抿了抿嘴，似乎對自己頗為滿意。
　　“布爾玳，我懷疑妳窩藏了楚寇王笑……”
　　“那妳搜唄。”布爾玳不耐煩道：“又沒不讓妳搜。”
　　她說著，還擡頭瞥了哈爾吉達壹眼，譏道：“阿哥妳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怎麽就縮頭縮腦跟在人家後面，跟個奴才壹樣。”
　　只聽這壹句話，鄂碩心裏就咯噔壹下，隱約有壹個預感：這次來估計又是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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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不到王笑。
　　將哈爾吉達家翻了個底朝天依然找不到王笑。
　　鄂碩沒有放過任何壹個角落，也沒有漏掉任何壹個人。為了不出任何紕漏，他壹直搜到夜裏，反復確認王笑不在哈爾吉達家。
　　在他想來，只能是哈爾吉達兄妹將王笑又轉移了。
　　他有心將這兄妹倆拷起來嚴刑逼供，但又知道多爾袞不會允許。多爾袞只會認為王笑在濟爾哈朗那裏。
　　他只好派人緊緊盯著哈爾吉達兄妹，並著手調查他們這幾天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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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這個差事，鄂碩真的厭倦了。
　　壹天到晚就是找找找，找又找不到！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把阿林保殺了，害自己要幹這麽磨人的差事。
　　忙了壹天，鄂碩才筋疲力盡地回到家，往椅子上壹癱，想著要是有不用辦差又能榮華富貴的辦法就好了……
　　好壹會兒，他想起烏雲珠還沒來給自己請安，便又站起身向女兒的院子裏走去。
　　才走到院裏，便聽到屋內傳來小姑娘咯咯的笑聲。
　　鄂碩不由揚著嘴角笑了壹下，推開門進去，只見烏雲珠正坐在桌前寫寫畫畫，壹個高挑婢女再站在她旁邊，兩人似乎在說著什麽趣事，烏雲珠笑個不停，跟小麻雀壹般。
　　那婢女聽得動靜，轉過身，很是恭順地行了壹禮。
　　鄂碩先前並未見過她，不由多看了壹眼，見其很是貌美，便楞了壹下。
　　“阿瑪。”烏雲珠轉頭喚了壹聲，起身給他請了個安。
　　“這就是伊哈娜送妳的包衣？”
　　“不是哦，是女先生。”烏雲珠應道，顯得頗為開心，掰著指頭道：“先生會說滿州話、漢話、朝鮮話、蒙古話……”
　　“見過主子。”那婢女又行了壹禮，她雖貌美，聲音卻並不好聽。
　　鄂碩心裏暗道了壹聲“可惜”。
　　他家中福晉頗為強橫，他不敢想些有的沒的事，便淡淡道：“擡起頭。”
　　那婢女便頭擡起來。
　　“再擡。”
　　鄂碩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見她脖子雖粗也並不好看，卻顯然沒有喉結。
　　“叫什麽名字？”
　　“李京花。”
　　“哪裏人？”
　　“朝鮮京畿道人，家住漢城鷺梁津，丁醜年來的大清。”李京花說著，見鄂碩目光中帶著審視，又用朝鮮語說了壹遍。
　　聽著那壹通“斯密達”，鄂碩點點頭——丁醜年，那就是大清征伐朝鮮那年擄來的，那壹仗自己也從征了。
　　他又問了問漢城的風土人情，李京花便娓娓道來，甚至對鷺梁津的海產魚蝦描繪了壹番，什麽臉盆大的螃蟹，什麽奇奇怪怪的海膽貝類……
　　鄂碩並不了解這些，卻也不想顯得自己孤陋寡聞，又是點了點頭，道：“不錯。”
　　“阿瑪也見到這麽大的螃蟹嗎？”烏雲珠問道，攤開雙手比劃了壹下。
　　“嗯，見過。當年妳阿瑪從征朝鮮，壹直打到南漢山城，朝鮮國王李倧就是在漢江邊請降。”鄂碩道：“後來慶功宴上什麽都有，但妳阿瑪不愛吃。”
　　烏雲珠卻忽然有些不開心起來，拉著李京花，低聲道：“我們把妳搶過來了……抱歉啊。”
　　鄂碩本想誇耀自己的功勛，沒想到惹得女兒不開心，他便也覺得無趣起來。又看這李京花很是溫順，便也懶得再探問，轉身出了屋子。
　　走到外面，他想了想，又對下人吩咐道：“看顧好小姑奶奶。”
　　“喳……”
　　屋裏，烏雲珠又拉了拉李京花，笑道：“快，我們接著說剛才的趣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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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中燭火漸息。
　　夜深人靜之時，李京花從榻上爬起來。
　　她扯開衣領，鎖骨上是壹條長長的傷口。
　　傷口被硬生生撕開，壹片薄薄的鐵片帶著血被緩緩撥出來，捏著它的手指因為劇痛不停地顫抖著。
　　“啊！”
　　隨著壹聲極壓抑地痛呼，脖子上的壹層皮終於縮了回去，露出原本的喉結。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