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山村鬼癥

　　行了百裏山路，南柯子與周阿牛來到了周家村的不遠處，此時天色漸亮，村中有了朦朧的幾處燈火讓人可以看到個隱約輪廓，可南柯子僅僅是望了壹眼，臉色就變得凝重起來，因為這座村子的煞氣太重，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兇厲之意，那麽身處其中之人的境況，便可想而知。
　　南柯子沒有立刻入村，而是讓周阿牛站在原地等候，他獨自去了壹處山頭，剛好可以俯瞰整個村子，此時再看，他便看出壹點端倪了，這個村子的布局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臥於壹處山坳之中，四周山勢不能藏風聚水，卻也不能聚煞，但是不知何人在村子的東北位置修建了壹條長長水渠，又在西北位置修建了壹道土壩，使得原本的長條形變成了壹個梯形。
　　在風水學說中，長大於寬兩倍以上，不成長方形，壹頭大壹頭小，成梯形，這類地方被稱為棺材地，極為不吉。眼下這個村子便是在這麽壹塊棺材地中。
　　南柯子心知以此地風水，就算沒有太陰屍出世之事，也多半要生出禍事，如今加上太陰屍之事，時日壹久，恐怕整個村子都要雞犬不留。
　　想到這兒，南柯子不敢再有猶豫，趕忙返回，與周阿牛迅速入村。
　　剛剛入村，就見許多村民正往村子西邊跑去，見到周阿牛和南柯子，也沒有太多驚訝，畢竟周阿牛離開村子也就是這壹兩日的功夫，而南柯子壹身遊方道人的裝扮，也不算稀奇。
　　周阿牛去打聽了壹下，原來是村中教書先生家裏出事了。
　　說來也是稀奇，如此壹個荒僻的村子中，竟然還有壹個讀書人，甚至還有壹座私塾，根據周阿牛所說，當年村子之所以會搬入這裏避禍，也完全是因為這位讀書人的主意。
　　說起這位讀書人，已經在村子裏教書二十多年，村子裏的許多老人都有板有眼地說這位上了年紀讀書人是個外來戶，祖籍是江南那邊的，祖上也曾做過壹任知縣，在尋常百姓的眼中，已經是了不得的大官，到了老讀書人的祖父輩，也是做過縣丞和教諭的，只是到了父輩這壹代，便已經不大行了，屢試不第，只能靠著做師爺為生，再到老讀書人這壹輩，便徹底家道中落。
　　不過對於周家村的百姓而言，就算是家道中落，老讀書人剛到村子的時候，也很是氣派，大手大腳，只是這麽多年下來，家底都揮霍得差不多了，好在百姓們對於能夠識文斷字的讀書人有壹種先天的敬畏，每逢大事也都會向這位老讀書人請教，尊稱其為趙先生，再加上這位老先生因為“不為良相但為良醫”的緣故還懂些醫術，所以這些年來，老讀書人在村子中的地位還是很高，不是宗老勝似宗老。
　　聽到這裏，南柯子便決定前去壹探究竟，也許能有些收獲。
　　村落間並無官道，只有壹條丈余寬的泥土小路，在周阿牛的引領下，南柯子到了壹棟茅舍前，茅舍頗大，想來是前頭教書，後頭住人，圍了壹圈籬笆柵欄，權當做院子，此時正有壹只老母雞帶著群小雞崽在覓食，也不畏人。
　　南柯子望了壹眼之後，沒有說話。
　　周阿牛向其他圍觀之人壹打聽，知道了個事情的大概，這位讀書人有壹老妻，就是這村中的女子，兩人育有壹子，算是老來得子，取名趙奇，今年不過及冠年紀，雖然已經到此地避禍，但是老讀書人還是存著壹個執念，那便是讓兒子努力讀書，以期有朝壹日能夠金榜題名，好光耀門楣，這趙奇也果真不復所望，自有聰慧異常，三歲啟蒙，十歲便能熟讀四書五經，這些年來在父親的教誨下，又讀了好些書，今年的秋闈鄉試，剛剛得中了舉人，待到明年春闈，便要上京趕考。
　　可就在昨天，趙奇在屋中讀書時，忽然聽到有敲門聲，問是誰卻無人應答，只是敲門聲變得愈發急促起來，趙奇又問是誰，仍是無人應答。無奈之下，趙奇只好去開門，開門卻看到壹名女鬼站在門前，面色慘白，長舌點地，兩眼猙獰，猛地朝趙奇猛地撲來。
　　趙奇大為驚恐之下，慘叫壹聲，驚醒過來，竟然發現自己仍舊坐在桌案之前，原來剛才只是壹場噩夢。此時敲門聲又起，趙奇壹驚，顫顫問：“誰啊？”門外之人喊道：“奇兒，是為娘，開門。”原來是他的娘親，趙奇遂去開門，然後說剛才做了壹個噩夢，夢到壹個女鬼，相貌十分可怖。其娘笑道：“是不是這個樣子啊？”趙奇擡頭壹看，哪裏是他的娘親，分明就是剛才那個女鬼正在沖他獰笑。
　　趙奇兩腿壹軟又昏死過去，醒來時發現自己仍舊趴在桌子上，手中還捧著書本，這時候敲門聲又響起來，趙奇大為驚恐，冷汗直流，大氣不敢多喘壹聲。然後敲門聲驟然停止，趙奇驚得渾身發顫，呆坐在原來位置。忽然從窗戶處探出壹顆女鬼頭顱，沖趙奇獰笑道：“怎麽不給娘開門？”
　　趙奇驚駭欲絕，嘔了兩下之後，竟然把膽吐了出來，眼前壹黑，不省人事。再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窗床上，老父老母就圍在身邊，這才把剛才的事情說了出來。可剛剛說完沒有多久，趙奇又盯著門口方向，驚叫壹聲，然後便徹底昏了過去，至今還未醒來。
　　“女鬼？”南柯子略微沈吟了壹下，然後對周阿牛道：“勞煩妳去通稟壹聲，就說貧道願意為這少年人診治。”
　　周阿牛道：“老神仙願意給他診治那是他的福氣，直接去就是……”
　　南柯子臉色壹沈：“通稟！”
　　周阿牛這才慌忙上前，大聲道：“鄉親們，鄉親們，讓壹讓，讓壹讓，老神仙到了，是給咱們全村驅邪的。”
　　原本還有些喧鬧的人群驟然壹靜，紛紛望向周阿牛。
　　周阿牛頗有些與有榮焉，迫不及待地將自己的見聞說給眾多村民，其中也多有誇大不實之詞，不過村民又不是江湖中人，自然分辨不出真假，立刻將南柯子當成是天上下凡的仙人，將南柯子團團圍住，滿臉敬畏之色，就差下跪參拜了。也就在此時，又有壹名老者擠出人群，來到南柯子的面前，此人帶有幾分儒雅氣，應該就是周阿牛口中的那位趙先生了。
　　相較於愚昧百姓，這位趙先生畢竟是讀過書見過世面之人，自然不會把南柯子當作天上的仙人，只當是某位修道有成的有道全真，拱手道：“小老兒趙桓見過真人，犬子他……”
　　南柯子擺了擺手道：“此事貧道已經盡數知曉，請帶貧道去見壹見令郎。”
　　趙桓趕忙在前頭帶路，來到屋內，只見床上躺著壹個青年，趙奇的母親正侍候在旁邊，此時見著了南柯子，立刻哭訴道：“老神仙，求求您壹定要救救我兒子啊……”
　　說著便要下跪叩頭。
　　可憐天下父母心，南柯子雖然無兒無女，但這份心情還是能理會得，又是壹揮袖，以壹陣清風將其托起，道：“不必如此。”
　　趙桓臉色壹板，訓斥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趙奇的母親頓時收斂了哭聲，只是輕聲啜泣。
　　南柯子來到床前，凝神望去。
　　只見這年輕人面色蒼白，氣息微弱遊絲，卻還未徹底斷絕生機，似是“失魂癥”的癥狀。
　　所謂“失魂癥”，便是百姓俗語中的“丟了魂”，因為驚嚇或是其他什麽原因，三魂七魄中壹魂或是壹魄離體而出，使人渾渾噩噩，如活死人壹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