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歷史軍事

有間客棧,四四方方,二層小樓,旗在中央。 這面邊緣已經破爛不堪的大旗掛在壹根高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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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二十八章 小別

太平客棧 by 莫問江湖

2021-12-19 21:23

  公,是尊稱。能被尊稱為公之人無非幾種,壹是位尊之人,二是德高望重之人,三是年老輩高之人,四是主公,五是身故之人,六是心無私而有大功之人。
  趙政被稱為正公,壹是因為位高權重,二是因為屬下稱呼主公。李玄都雖然地位不俗,但還未到李道虛、張靜修、徐無鬼、淡臺雲這等高度。而他年紀輕輕,更談不上德高望重和年老輩高,今日之所以被眾人尊稱紫公,皆因他是大功之人。
  當初趙政請李玄都去金帳,至多就是刺探消息,推波助瀾,萬沒想到局勢發展如此之快,又是如此詭異,在數月之間,王庭已經有了壹分為二的趨勢。對於遼東來說,對於整個中原來說,這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玄都拱手向眾人還禮,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公’之壹字,折煞玄都了。”
  趙政挽住李玄都的手,笑道:“紫府過謙了,如此彪炳功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如何當不得?”
  李玄都看到了秦素,可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兒女情長,兩人只能對視壹眼,然後說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要與正公詳稟。”
  趙政看了眼左右,眾人心有靈犀地落後幾步,只剩下李玄都和趙政並行。
  李玄都輕聲說道:“玄都不敢貪天功為己有,實不相瞞正公,此事波譎雲詭,地師徐無鬼、聖君淡臺雲、‘魔刀’宋政紛紛出手,否則以我壹己之力,如何能撬動偌大王庭?而老汗之死,又牽涉到了金帳國師,我不過是見機行事罷了,旁人不知地師和聖君之事,將他們所作所為歸結到我壹人身上,壹人滅壹國之贊譽,我實不敢當。”
  趙政臉色動容,有了片刻沈默,然後說道:“地師也好,聖君也罷,還有宋政,他們居心不良,不過是為了壹己私欲,如何當得萬世青名?而紫府甘冒奇險孤身遠赴金帳,全無為己之私念,只有為天下蒼生之公心,如何當不得此等贊譽?紫府勿要過謙了,若無紫府從中合縱連橫,只怕此時金帳已有新汗,萬無今日東西交戰的局面。所以這‘公’之敬稱,非妳莫屬,妳就要莫要謙讓了。”
  說罷,趙政抓住李玄都的手腕,擡高了嗓音,“我已經派人設下筵席,既是為紫府接風洗塵,也是為紫府慶功,紫府,請!”
  李玄都苦笑無言,只能隨著趙政登上他的馬車,壹行人浩浩蕩蕩往總督衙門行去。
  到了總督衙門,有銃炮齊鳴,又有樂師奏起古曲《將軍令》。
  正堂上早已設好筵席,皆是巨大圓桌,因為來客太多,甚至屋內擺放不下,擺到了院子裏,李玄都自然要入正席,壹番謙讓之後,李玄都與趙政分別坐了賓主之位。
  李玄都不耐這種應酬,可隨著他的身份不斷拔高,這種應酬也會越來越多,還推脫不得,李玄都只能耐下心來與席上眾人推杯換盞,而且頻頻有人主動向他敬酒,他也只能來者不拒。
  壹番觥籌交錯下來,李玄都不曾化解酒力,故意帶了幾分醉意,這才得以脫身。
  李玄都獨自壹人來到總督府的後院,看著未化的白雪,怔怔出神。
  就在這時候,有人從後面伸手蒙住他的雙眼,手掌微涼。
  李玄都抓住來人之手,沒有說話。
  兩人沈默了許久,身後之人輕聲問道:“妳怎麽不說話?”
  李玄都回答道:“沒想好要說什麽。”
  平心而論,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像書中的才子佳人那般海枯石爛,也沒有什麽海誓山盟。在外人看來,兩人定親,不是因為感情,而是雙方長輩為了利益而促成的壹樁聯姻。
  事實上,李玄都有點說不清兩人這麽快就定親到底是因為情勢更多壹些,還是因為愛戀多壹些,還是那句老話,沒人能拋開利益只談感情,也沒人能拋開感情只談利益。所以李玄都很少去想這個不是問題的問題。
  只是今日不知為何,忽然又浮上心頭,李玄都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兩年前,他何曾能想到,有朝壹日他會與秦素結為夫妻,那時候的秦素對他來說,是壹個很遙遠的陌生人。到了今朝今日今時,竟是有些忐忑。
  情之壹字,不知從何而起,不知從何而終。有時候喜歡壹個人,與這個人是好是壞並無絕對關系。白玉微瑕,秦素也不是完人,而李玄都見過的其他女子,各有各的優點,可她們只有壹點,不是秦素。
  縱有千般好,只因妳不是她。這便是壹個“情”字的無解之處了。男女之情,不是親情,也不是友情,所以不需要長時間的沈澱和積累,有時只因壹眼、壹言、壹笑,就可定情,就算時間長些,也不過數月年余的相處,這便是緣分。
  有些人看不透這個道理,覺得數年如壹日的死纏爛打、壹片癡心就能換來對方的真心,殊不知這等作為只能換來憐憫和不屑,不喜歡的還是不喜歡,就算最後委身於妳,也不過是沒有更好選擇的湊合罷了,換而言之,騎驢找馬,找到千裏馬之日,便是壹腳踢走驢子之時。
  秦素對於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卻體恤李玄都的奔波辛勞之苦,舍不得說半句重話,“妳的傷勢好些了嗎?沒有復發吧?”
  李玄都笑了笑,“已經徹底解決了,不僅如此,我還因禍得福,再上壹層樓。”
  秦素輕輕“嗯”了壹聲,露出淺淺的含蓄笑容,為李玄都感到高興。
  李玄都接著道:“這次金帳之行,遇到了地師,地師把我的心魔拔除,也帶走了我的壹身修為,可在機緣巧合之下,淡臺雲又把國師的‘長生石’丟到我的手中,我由此練成‘太平青領經’和‘逍遙六虛劫’。對了,妳知道嗎,淡臺雲其實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壹個很霸道的女人。”
  秦素不喜歡在兩人久別重逢並且是獨處的時候提起別的女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然後把手抽回。她本以為李玄都會抓住不放,可這次李玄都卻是松開了,這讓秦素吃了壹驚,又有些不安。
  李玄都轉過身來,望著她,慢慢靠近。
  秦素開始臉紅,不安如潮水壹般退去。
  李玄都忽然笑道:“我這次去金帳見到了老汗,那是壹個很有意思的老人,他給我講了壹個道理。”
  秦素問道:“什麽道理?”
  李玄都伸出手,“沙子就在手中,越想緊緊握住,沙子越容易從指縫間溜走。”
  秦素紅著臉問道:“我是沙子嗎?”
  “不。”李玄都重新握住她的手,“我是想說,那是因為壹只手不夠大,兩只手合攏便可以將沙子包裹住,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秦素先是壹怔,然後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李玄都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們定親了,接下來就是成親,成親之後就是壹家人,夫妻本壹體,所以就要相互扶持,同舟共濟。妳不是我手中的沙子,我也不是妳手中的沙子,我們不要擔心誰會溜走,而是合起手掌,同進共退。”
  秦素覺得耳朵發癢,越發羞澀,卻沒有躲閃,“我還以為妳又要胡言亂語,做登徒子呢。”
  李玄都感慨道:“轉眼之間,我已經快要而立之年,為人夫、為人父、為人師、為人主,總是輕佻可不成。”
  秦素對於“為人夫”早有心理準備,可聽到“為人父”,卻是連耳根子都變得通紅,本想說妳哪有兒女,可轉念壹想,李玄都肯定會順桿往上爬,到時候吃虧的還是自己,於是便閉口不言。
  算計落空的李玄都也不氣餒,上前壹步,把她擁在懷裏,輕聲道:“素素,我想妳了。”
  秦素的身子微微壹顫,臉不紅了,眼圈卻是有些發紅,“我也想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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