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棧

莫問江湖

歷史軍事

有間客棧,四四方方,二層小樓,旗在中央。 這面邊緣已經破爛不堪的大旗掛在壹根高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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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八十九章 劍秀山中

太平客棧 by 莫問江湖

2021-12-19 21:23

  劍秀山位於中州的中部位置,因為罕有人至,所以沒有寬闊山路,只有羊腸小道蜿蜒,兩旁峭壁聳立,如是被利劍劈砍鑿出,兩方崖壁與壹線小徑形成了壹線天的景觀,將天光擠成窄窄壹線,使得山道之上晦暗莫名,甚至有些地方昏暗如黑夜。
  歷來文人名士探幽訪仙,最是偏愛此種地方。此地之所以訪客了了,緣於此地早有主人,為私人所有,閑雜人等不可擅入,就算是那些有錢也有閑的風流名士,也只能望而興嘆。
  對於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劍秀山主人,有過諸多揣測,有說是朝廷權貴,有說是江湖名宿,眾說紛紜,只是始終沒人見過這位劍秀山主人的真面目。
  此時便有兩人並肩行走在去往劍秀山主峰忘劍峰的小徑上,卻是壹對年輕男女。
  男子身著玄黑鶴氅,女子身著白色鶴氅。古時的鶴氅乃是道袍樣式,沒有袖子,故名為“氅”,時至今日,名字未變,已經演變成廣袖的對襟長外衣樣式,名中有“鶴”,卻也早已不以鶴羽為材,故而秋冬之際,無論男女,都可穿著,甚是飄逸瀟灑。待到冬日嚴寒,再在外面加穿帶有兜帽的大皮毛鬥篷。男女兩人相貌氣度俱是不俗,行走在山路之間,衣袂飄飄,恍然似神仙中人。
  兩人正是李玄都和秦素,李玄都不太喜歡率領眾人出行,更喜歡孤身或是壹二人出行,如今就更是如此,所以他只帶了秦素壹人,與秦清和白繡裳告辭之後,離開普陀島,從海上返回陸地,然後只用了小半天的時間,便到了中州境內的劍秀山。這便是地仙的厲害了,被譽為“朝遊北海暮蒼梧”。
  便在此時,忽聽聞有人吹笛,笛聲縹緲,悠揚悅耳,與空曠幽靜的劍秀山十分相稱。
  秦素是喜好音律之人,聽聞笛聲,來了興趣,拉著李玄都往笛聲傳來之處行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壹處山澗,就見不遠處有壹塊大石,石上坐著壹人。
  此人正閉目吹笛,待到壹曲終了,他緩緩睜開雙眼,忽見不遠處不知何時多了壹對男女,氣態不俗,再觀其衣著,不是尋常人家出身。簡單來說,鶴氅美則美矣,不利於行,無論是長期奔波於外之人,還是要做工做活之人,都不會穿著此類衣裳。再有就是價格昂貴了,便是尋常書生,也購置不起。
  吹笛之人心中認定,這兩人應該是出遊的權貴子弟,似是壹對年輕夫妻,不過不見仆從,卻是有些奇怪。他略顯恭謹地拱手壹禮,“在下江陰府梅有勉,有禮了。不知兩位是?”
  李玄都道:“我姓秦,雙名玄策,祖籍北海府,如今遷居於懷南府,這是內子,方才內子聽聞梅兄吹笛,大為佩服,便要來見識壹番。”
  “不敢,不敢。”梅有勉卻是恪守禮數,不敢直視秦素。自從理學聖人之後,禮教森嚴,尤其是男女大防,在他看來,這位秦兄讓自家夫人在外拋頭露面,已經是有些不合禮數了。不過他轉念壹想,此地遠離人煙,人跡罕至,多半這位秦兄也不曾想到會在此地遇見旁人。
  有人是窩裏橫,在相識之人的面前談天說地,到了外人面前就訥訥難言。秦素卻是剛好反了過來,她在熟悉之人的面前,害羞又靦腆,可遇到生疏之人,還是會偽裝自己的,倒像是個性情淡漠的大家閨秀了,偶爾還頗有威嚴。
  秦素便與梅有勉談了些音律古曲,梅有勉應答如流,只是謹守著禮數,回答得十分小心,不肯多說半句。秦素只覺得好似師生問答,有些無趣,不再開口,變為李玄都與梅有勉攀談。
  面對李玄都這個男子,梅有勉就要自然許多,說起了自身。早年時,梅有勉也是滿腹書生氣,曾向往出閣入相,匡扶天下,名垂史冊,可等他真正考取了功名,卻發現全然不是這麽壹回事。他是二甲進士出身,去了翰林院,看上去風光,實則只能用“苦熬”二字來形容,翰林院的翰林們其實就是熬資歷,到了日子,就外放為官,平日裏十分清苦,窮酸氣十足。而且翰林眾多,若是沒有關系門路,不乏壹輩子都待在翰林院的。如今朝廷,要麽依附於帝黨,要麽依附於後黨,亦或是晉王壹黨,這都是梅有勉所看不上的,於是他便找了個由頭,辭官不做,返回家鄉,開始寄情於山水之間,甚至還寫了壹本遊記。
  說到這兒,梅有勉喟然道:“久聞劍秀山之名,慕名而至,卻不曾想此山有主,竟是不得入,惜哉。”
  然後他又對李玄都說道:“秦兄也要登山嗎?我勸秦兄壹句,就不要去碰壁了,此處的守山人脾氣很壞。”
  李玄都淡淡壹笑,“此山的主人乃是壹位地仙,那位地仙曾是天潢貴胄,地位尊崇,後來棄王位求仙道,此山是他的隱居清修之地,自然不容外人踏足。”
  “地仙!”梅有勉吃了壹驚,“這世上當真有仙人嗎?”
  李玄都道:“自然是有的,雲錦山的大天師,還有劍秀山的這位隱士,都是仙人。”
  “早就聽聞雲錦山大真人府大天師元陽妙壹真人的大名,可惜無緣得見。”梅有勉寄情於山水之間,自然也有尋仙訪道的想法,“難道秦兄是來尋仙訪道的?”
  李玄都搖了搖頭,“只是拜訪故人罷了。”
  梅有勉道:“如此說來,秦兄是修道之人了,不知秦兄能否為我講解金液大還丹之道?”
  李玄都搖頭笑道:“成就金丹大道,已然是長生之人,我非長生之人,如何講金丹之道?而且仙人未必超脫世俗之外,梅兄問道可以,尋仙就不必了。”
  梅有勉卻是不甚贊同,“若不超脫世俗之外,何以被稱之為仙人?”
  李玄都道:“仙人、聖人、真人、神人,歸根究底還是人,難逃人性窠臼,不能小覷,卻也不必想象得太高。”
  不等梅有勉開口,李玄都已是拂袖道:“今日緣盡於此,若是有緣,我們來日再會。”
  言畢,李玄都攜著秦素直接消失不見。
  梅有勉大吃壹驚,向四周望去,卻只見山泉汩汩,清風過林,哪還有半個人影。到了此時,他才意識到今日遇到了高人,莫不是傳說中的仙翁點化傳法,再想去請教仙緣卻是來不及了,不由得懊惱頓足。
  李玄都與秦素沿著山路繼續前行,前方天光乍泄,豁然開朗,兩邊青翠壹片,腳下道路逐漸平緩開闊,四周除了高大樹木之外,寂寂無聲,偶爾傳來幾聲輕微鳥叫蟲鳴,讓人心曠神怡。
  拾級而上,青木夾道,冷風習習,李玄都和秦素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山腰位置,這裏竟是有壹方靜湖,湖面平滑如明鏡,只是在輕風拂過的時候,才會略起微瀾,似是美人蹙眉。
  整個湖畔不見半點人跡,不曾臨湖築廬,也不曾修築碼頭停泊小舟。秦素還是第壹次來到此地,不由得臨湖駐足,贊嘆道:“地師好雅興,不在此處做任何修飾,反而能顯現天然之美。”
  說話間,秦素恍然發現這座湖竟然不是死水,而是有壹條自山上而來的小河相連,河水靜如不流,倒碧凝雲,若將此山比作美人,這河水便是女子發髻上吹落下來的壹條晶瑩發帶。
  兩人繼續沿著河水逆流而上,別有洞天。
  只見原本筆直的峭壁上,忽然凹陷出壹個巨大弧度,形成了壹個開口極大、縱深極淺、似洞非洞的存在,占地大約壹畝左右。
  李玄都指著此處說道:“此地夏秋之際洞水溢出,匯流成溪,在日光照耀之下,谷中湧起山嵐霧藹,朦朧飄渺,雲蒸霞蔚,氣象萬千。”
  此地三面環山,唯有壹面面向懸崖峭壁,與上山的石徑相鄰。其中種植有茂盛翠竹,風起則起竹濤響,而在竹林的掩映之中,則是壹座清幽古雅的二層竹樓。
  秦素問道:“這就是地師的隱居之地?”
  李玄都搖了搖頭道:“這是守山人的居所。”
  話音落下,只見壹個矮小老者從竹樓中緩緩走出,生得幹癟瘦弱,須發也是稀疏,腰間別著煙桿。
  秦素倒是認得此人,那日李玄都在太平山上升座宗主,老人曾代表地師前去相賀,秦素在那時候見過壹面,印象深刻。
  老人見到李玄都,略微壹怔,再見到李玄都身上的“陰陽仙衣”,臉色驟然壹變。
  沈默了片刻之後,老人緩緩開口道:“李公子,我家主人他……”
  李玄都輕聲道:“數日之前,地師已經在昆侖洞天飛升離世,並將這件‘陰陽仙衣’傳給了我。”
  老人望著李玄都良久,嘆息壹聲,“料想世間也無人能將我家主人如何,既然我家主人將‘陰陽仙衣’傳給了李公子,那麽李公子便是劍秀山的新主人,小老兒也會聽從公子的差遣。”
  李玄都沒有拒絕,問道:“不知老丈如何稱呼?”
  老人道:“公子叫我徐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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