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太上丹經

　　城外的送客亭中，沈長生仍舊躺在地上，迷迷糊糊之間，好像在腦海中多了許多文字圖案，晦澀難懂。
　　依稀間，只聽得壹個稚嫩聲音在耳畔響起：“指天地以證鄙壞，引神明而監猥事。施與後悔，假借不還。分外營求，力上施設……對北涕唾及溺，對竈吟詠及哭。夜起露，八節行刑。唾流星，指虹霓。指三光，久視日月……”
　　“這嗓音似乎有些熟悉？”沈長生迷迷糊糊地想著。
　　就在這昏昏沈沈之間不知過了多久，沈長生的眼前終於出現了壹線細細的光。
　　周圍的稚嫩嗓音也越來越清晰，讓他的神誌漸漸清醒過來，他此時正在那北芒縣城外的送客亭中，被壹個道童點了壹指，然後就昏過去了。
　　難道剛才的嗓音就是那個小道童？
　　就在此時，沈長生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眉心處壹涼，似乎被人用手指點了壹下，緊接著原本還有些混沌的腦海徹底清明了。
　　沈長生猛地睜開雙眼，坐起身來。
　　這時他才看清周圍的情況，還是在那座送客亭中，亭內兩柱之間橫穿木枋以代長凳，有個矮小身影正在上頭打神遊八極坐，身旁攤開壹冊書。
　　沈長生本以為定是什麽高深莫測的秘籍，可是定睛壹看，竟然只是本《太上感應篇》。
　　小道童伸手合上書冊，望著沈長生道：“妳醒了，我傳於妳的《太上丹經》可曾記住了？”
　　聞聽此言，沈長生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二十四篇金色經文，仿佛是烙在腦海中壹般。
　　這些經文有明有暗，明者輝耀如金日，暗者淡沈如銀月。沈長生按照掌櫃教他的內視之法，想要去看這些文字，頓時發現這些金色的文字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墨跡被水浸濕，漸漸散成壹團汙點，沈長生拼命想要看清，卻猛然發覺這些文字開始迅速變大，然後仿佛變身成壹輪輪金日銀月向他撞來，讓他仿佛置身大海碧波之上，胸腹之間產生壹種惡心，頭暈目眩，幾欲幹嘔。
　　此時就聽小道童說道：“貧道在這經文上設置了禁制，妳修為不夠的時候，若是強行觀看，便會觸動禁制，使妳神魂震蕩。妳境界到時，自然可以觀看。”
　　就在小道童的說話的時候，沈長生感覺自己的惡心感覺迅速淡去，然後又聽他繼續說道：“這部《太上丹經》雖是丹道，但包羅萬象，總共有二十四篇後人註解，即有二十四門修煉功法，其中第五篇、第十篇、第十七篇，每壹篇都是壹門劍術；第六篇、第七篇、第八篇，每壹篇都是壹門術法；第九篇、第十四篇、第十六篇，則各是壹套拳法；還有第十三篇、第十八篇、第二十篇，則是孕育氣機真元的功法，最後壹篇是總訣大綱。”
　　沈長生震撼難言。
　　小道童伸手壹抹下巴，似是想要壹撫胡須，可惜摸了個空，只能略微尷尬地壹甩手，接著說道：“第二篇便是禦劍手法，可禦劍三十，放眼世間僅次於‘北鬥三十六劍訣’，妳按照順序練成之後，以總訣為基礎根本，可以將全身數百處竅穴串成壹線，氣機洶湧澎湃，如壹條大川急速流動，右手虛執空劍，手中雖然無劍，無形劍氣卻源源而出。劍法、拳法、指法、飛劍，盡皆合而為壹，早已分不出是掌是劍。隨心所欲，既不必存想氣機，亦不須記憶招數，世間武學的千百種招式，自然而然地從心中傳向手足。遇強愈強，敵人攻擊越強，則反擊越強。當年有壹位前輩修煉此法圓滿之後，威震世間，難有敵手，北上金帳汗國遇大軍沖鋒，踩踏其上如履平地，南去帝京城中，敗盡城中高手三十二，雖說最終敗於當時的地師之手，但也稱得上是‘意氣紫霞生，煊赫帝京城’。”
　　說到這裏，小道童已經有些眉飛色舞。
　　沈長生雖然聽得也是心癢難耐，但無奈此時的他壹篇也看不了，心中又惦念起那位被他救出的姐姐，忙問道：“這位仙長，剛剛那個六扇門的姐姐呢？”
　　被沈長生打斷了興致，小道童有些不悅，怫然道：“少年人溺於美色，脂粉陷阱，若是難以自拔，終究難成大器！那女子就在亭外，妳去找她罷。”
　　說罷，他壹揮袍袖，沈長生只覺得壹陣大風迎面撲來，頓時天旋地轉，待他眼前恢復正常時，人已經在亭外。
　　在亭外不遠處的壹棵大樹前，正坐著壹名女子，正是那位被他救下的姐姐。
　　沈長生趕忙上前，發現那名女子已經醒來，只是氣息微弱。
　　他大吃壹驚，趕忙問道：“姐姐，妳怎麽了？”
　　女子見到是沈長生，蒼白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道：“我中了趙五奇的壹掌，受了些內傷，不礙事的。”
　　說到這兒，女子咳嗽了幾聲，嘴角頓時滲出血絲。
　　沈長生立時有些慌了，可他身上又沒有治傷的丹藥，正想起身去求小道童之際，卻見那小道童已經從亭中走出，就站在亭前的臺階上，負手而立，竟是有幾分淵渟嶽峙的宗師氣度。
　　不等沈長生開口，小道童已經說道：“若是我沒有出手相救，她這會兒已經是壹具死屍，可我畢竟不是治病救人的藥師醫士，也只能暫緩傷勢而已，妳想要救人，我給妳指壹條明路。”
　　沈長生恭敬道：“還望前輩賜教。”
　　“壹個瓷罐打碎容易，想要再粘起來，可就難了。”小道童輕嘆道：“我們這些江湖中人，從來都是殺人容易救人難。這女子中的是‘鬼咒’，是陰陽宗的手段，陰陽宗宗主徐無鬼和司禮監首席秉筆柳逸都精通此法，此法詭異難測，當年神霄宗宗主用盡手段也沒能破去，只能暫且拖延而已。也不知道妳說的那個趙五奇到底是從何處學來，好在這個趙五奇的火候不夠，還不算絕癥。這裏距離秦州已經不遠，過秦州之後就是入蜀的門戶秦中府，從那裏進入蜀州，往西南而行，有道家四大名山之壹的天蒼山，那是妙真宗的門戶，在妙真宗有個老祖，叫做萬壽真人，他可以醫治此癥，妳去求他吧。”
　　沈長生還未開口，受傷的女子已是說道：“謝過前輩大恩，小女子感激不盡。”
　　此時她臉色蒼白，顫顫巍巍地扶著樹幹起身，對沈長生道：“小兄弟，妳先前的救命之恩，我感激不盡，只是此地距離天蒼山何止萬裏，秦州又是屢遭戰火，赤地千裏，以我的身子是萬難過去，我現在唯有相求妳壹事，請妳把這件東西帶去帝京，交給刑部督捕司壹位名叫欒水的捕頭。”
　　說話間，她從懷中取出壹個用火漆封好的信封，苦笑道：“這裏面是關於江南織造局、荊州市舶司宦官貪墨國帑的證據，就是因為它，那些青鸞衛才會對我緊追不放，妳把它交給欒捕頭，也算是妳我為百姓蒼生盡了壹份綿薄之力。”
　　沈長生正要說話，結果又被小道童截胡，就聽他說道：“還是去，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就讓這小子陪妳去。”
　　小道童話語中的“這小子”指的自然就是沈長生了，沈長生趕忙點頭道：“是啊，我陪著姐姐過去就好了。”
　　女子搖頭道：“萬裏迢迢，路途之中又多有邪道妖人橫行，怎好讓他為了我這個將死之人賠上性命？”
　　小道童壹笑：“無妨，我再送他些防身的小玩意。”
　　只見小道童伸手壹翻，掌中便多了三道符篆，然後就聽他說道：“這三道符篆，分別是‘太陰匿形符’、‘乾坤挪移符’、‘正法天雷符’，前兩符保命，後壹符殺敵，足以讓妳們走到天蒼山。待會兒我再為妳們修書壹封，天蒼山的道士便不會為難妳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