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應約而至

　　大船靠岸，張海石第壹個下船，隨後是李玄都、陸雁冰、秦素幾人。
　　張海石對李玄都道：“齊州的事情，我就不參與了，免得老宗主再生其他猜忌之心，我那座別院，妳盡管拿去用便是，就算夷為平地也沒什麽幹系。”
　　李玄都沖張海石作了壹揖，卻沒有說話，壹切盡在不言中。
　　張海石壹揮大袖，示意那艘大船自行離去，然後獨自壹人踏波而去。
　　送走張海石之後，壹行三人去往最近的壹座縣城，名作風山衛。
　　大魏的軍制施行衛所制。自帝京達於州府，皆設立衛、所，外統於都司，內統於大都督府。也就是說，衛、所分屬於各州的都指揮使司，各州的都指揮使司又由朝廷的大都督府劃片管轄。都指揮使司下轄若幹個衛，衛下轄壹定數量的千戶所和百戶所。大抵五千六百人為壹衛，壹千壹百人為壹所，壹般每衛設左、右、中、前、後五個千戶所；壹百二十人為壹個百戶所，百戶所設總旗兩人，每總旗轄五十人、小旗十人，每小旗轄十人。除了各地衛所之外，還有直屬皇帝的親軍二十六衛，當年的青鸞衛便是其中之壹，只是後來太宗皇帝將青鸞衛拔高，升為青鸞衛都督府，與大都督府平起平坐。
　　最早的時候，總兵是在戰時由朝廷下派到某地指揮作戰的最高將領。下派的總兵掛將軍印兼領總兵官，戰畢後返回帝京，壹般由勛貴或地方都督充任。此時的總兵官是壹個職責稱謂，並沒有品級。戰爭狀態下，總兵的排兵布陣則是通過地方的“都指揮使司”來實現。可以說，在大魏初年，戰時狀態下，都指揮使聽命於總兵，並沒有直接的從屬關系，因為總兵無權罷免都指揮使。
　　如此就會產生兩個矛盾：壹者是，總兵帶兵不練兵，造成將不知兵，兵不知將的局面；二者是，由於都指揮使和總兵之間沒有直接的隸屬關系，容易造成事權不壹。有事的時候，雙方摩擦不可避免，相互拆臺的局面也是必然的。
　　待到到了後來，壹些地方戰事不斷，短期內無法結束戰事，總兵常駐地方漸漸成例。總兵官也就成為了鎮守壹州之地的最高武官。這解決了總兵帶兵不練兵的問題。同時也削弱了“都指揮使司”對於衛所兵的控制力，慢慢的總兵在地方軍事上形成了事權專壹的局面，但也存在著總兵稱霸壹方、擁兵自重的可能。而總兵和都指揮使之間雙重領導的矛盾仍舊存在。
　　為了解決矛盾，朝廷又往下派了巡撫，總領壹省事務。壹方面削弱總兵兵權，壹方面也給總兵和都指揮使以及布政使、按察使設了個共同的上司，解決事權不壹的矛盾。
　　待到世宗年間，數次戰事都牽涉數州之地，為了協調數州，又在巡撫之上加了總督壹職，掌管壹到二州之地。直到今日，總督也已經成了定例，巡撫、總兵皆要仰其鼻息，再加上局勢變幻，朝廷暗弱，各地總督得了人事、錢糧之權，已然與裂地封王相差無幾。
　　這個風山衛便是齊州的衛所之壹，只是因為此地靠海的緣故，海上貿易來往頻繁，再加上衛所制度的逐漸荒廢，使得這兒早已變成壹座小城，來往商人不絕，頗為繁華。
　　這等遠離戰亂又商貿發達之地，必然有太平錢莊的所在。三人進城沒有多久，就看到壹座頗為氣派的二層小樓，正是太平錢莊。秦素進到其中，花了壹枚太平錢查詢，發現玉清寧已經給她回信，只是信件被發到了瑯琊府的太平錢莊之中，此時卻是不能收信，秦素想了想，也能猜到壹個大概，無外乎是些客套話，於是她又給玉清寧發了壹封信，只有寥寥數十字，大概意思就是：若是玉清寧已經到了，就請她稍等些許時候，她和李玄都馬上就到。
　　做完這些之後，秦素返身從太平客棧出來，感嘆道：“如此方知飛劍傳書的好處。”
　　李玄都聞聽此言，忽然想起壹事，先是將陸雁冰的飛劍還給她，然後又取出陪伴自己多年的“紫凰”遞到秦素的面前。
　　秦素微微壹怔，有些不明所以。
　　李玄都道：“上次就說要在仙劍山莊鑄造壹對飛劍，可惜把此事忘了，正巧我有兩把飛劍，仿正壹宗的‘紫霞’和‘青雲’二劍而鑄，我留壹把雄劍‘青蛟’，這把雌劍‘紫凰’送妳，這兩劍本就互有感應，待會兒我再教妳壹門劍訣，定下壹個只有咱們兩人知曉的法門，以此來尋蹤定位，那麽咱們以後便可以飛劍傳書了。”
　　秦素本想拒絕，不過轉念壹想，她和李玄都共同經歷諸般磨難，說好同進同退，許多該做的也做了，許多不該做的也已經做了，哪裏還用強分彼此，於是也不推辭，接過這柄紫色飛劍，然後沖李玄都微微壹笑。
　　陸雁冰雙臂環胸，冷眼旁觀，故意打了個寒顫：“膩歪，真是膩歪。不僅膩歪，還酸，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李玄都笑罵道：“不願看就別看，誰求妳看了？實在不行，妳趕緊找個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把自己給嫁出去，這樣便眼不見心不煩了。”
　　陸雁冰輕哼壹聲：“這青年才俊又豈是那麽容易找的，要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要麽是道貌岸然壹肚子壞水，偶有幾個好的，也早都被人搶走了，我要家世沒家世，要相貌沒相貌，修為也壹般，可搶不過什麽仙子啊、大小姐的。”
　　陸雁冰說這話時，目光壹直瞟向秦素，眼神戲謔，便是在說李玄都被秦素搶走了，至於仙子壹說，則是說顏飛卿與蘇雲媗將要成婚之事。秦素哪裏聽不明白她話語中的促狹之意，可如今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好與她動手動腳，只能裝作沒聽懂的樣子，把目光轉向別處。
　　陸雁冰用眼角余光瞥見了壹臉不善的李玄都，趕忙輕咳壹聲，正色道：“不說這些了，信也發了，我們繼續趕路才是要緊。”
　　李玄都輕哼壹聲，算是放過了她，否則便要讓她嘗嘗他這個做師兄的手段。
　　就在三人剛剛抵達風山衛的時候，玉清寧壹行人已經進入瑯琊府境內，這壹路行來，讓許多年歲不大的玄女宗弟子大受沖擊，畢竟齊州剛剛經歷數次大戰，遍地焦土，生靈塗炭，甚至有些地方，十室九空，整個村子壹個活人也沒有，對於這些初入江湖的年輕弟子而言，實在是太過可怕，讓她們平生第壹次體會到了什麽叫人間煉獄。其中有個少女脫口而出壹句“地獄空蕩蕩，惡鬼在人間。”讓許多玄女宗弟子都深以為然。
　　反倒是周淑寧，因為曾經跟隨李玄都行走江湖的緣故，生生死死的事情見得多了，倒還鎮定，最起碼沒有像幾位師姐那樣直接吐出苦水。不過最引人註目的還是沈長生，他護送沈霜眉去蜀州的壹路，連人吃人的慘劇都已經見識過了，此時再見這些，已是心態較為平和。
　　好在進入瑯琊府之後，這些人間慘劇便漸不可見，不但人煙漸多，而且路過的幾個縣城都頗為繁華，蓋其原因，許多其他府縣之人因為躲避戰亂的緣故，紛紛逃到瑯琊府，使得瑯琊府竟是呈現出壹種頗為畸形的繁華，與齊州其他地方好似兩個世界。
　　當壹行白衣仙子終於看到那座瑯琊府城時，眾多年輕弟子都松了壹口氣。對於她們而言，歷時壹個多月的長途跋涉，終於來到目的地，自然要輕松許多。不過那些老成持重的年長弟子卻沒有半分放松，對於她們而言，這次的齊州之行，才剛剛開始，畢竟是紮根於此數百年的豪族蕭家，又涉及到了自家宗門的頭號大敵牝女宗，不可輕視。
　　玉清寧與她們的想法又不壹樣，對於她而言，還牽涉到了日後正邪兩道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