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出拳

　　也遲繼續問道：“秦清用刀，妳也用刀，那麽妳是秦清的弟子嗎？”
　　李玄都說道：“秦清是我的堂叔。”
　　也遲長長“哦”了壹聲：“看來我選對了人。”
　　然後他又望向明理汗，說道：“尊敬的明理汗，老汗已經同意我向這位中原使者挑戰，不知妳是否同意？”
　　明理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笑道：“既然是老汗的旨意，那我自當遵從。”
　　說到這兒，他望向李玄都：“老汗的旨意無法違背，淩駕於壹切之上，哪怕違背諾言，我也要保證對老汗的忠誠。”
　　李玄都不以為意：“這是自然。”
　　說罷，李玄都再次握住腰間的“大宗師”。
　　也遲露出興奮的神情：“妳同意我的挑戰了？那我們就既分勝負，也決生死，好不好？看看是妳砍下我的腦袋，還是我掏出妳的心肝。”
　　李玄都點頭說了壹個“好”字，同時壹刀劈出。
　　壹刀之後，從李玄都站立位置，到也遲行來的街道盡頭，被生生劈開了壹道長約十丈、寬約半丈的溝壑。
　　別說是月離別這種境界低微之人，就是策妄阿拉布和圖謝特這種軍伍高手，也面露驚色，若讓他們來做，也能做到，可萬沒有李玄都這般輕描淡寫，甚至沒有半點氣機運轉的痕跡。換而言之，就算是壹個普通人，蓄力出拳和隨便揮拳，也是截然不同。李玄都只是隨意壹拳，堪比他們擺好架勢後以腰腹帶動發力的壹拳，可見雙方實力相去之大。
　　不過在李玄都出刀的壹瞬間，也遲好像斷定自己擋不下這壹刀，毫不猶豫地壹躍躲開。
　　李玄都已經可以斷定，此人走了李元嬰的路數，速度極快，也是李玄都最不希望遇到的對手之壹。
　　不過也遲畢竟年輕，還比不得李元嬰，這是他的劣勢。
　　李玄都又是看似隨意的壹刀劈出，街道壹側的墻壁被他齊根斬斷，轟然坍塌，在此之前，依稀可以看到壹道身影壹閃而逝。
　　李玄都幹脆放下所有防備，任由此人來攻，只要他敢來，李玄都就有信心硬受壹擊然後將其打殺當場。
　　不過也遲似乎已經知道李玄都的體魄異常玄妙，並不上當。
　　李玄都等了片刻，見也遲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不想與此人糾纏太長時間，將手中的“大宗師”壹拋，“大宗師”在半空中以壹化二，以二化四，以四化八，分列李玄都面前，刀尖向下，好似毛筆懸於筆掛之上。
　　李玄都屈指壹彈，壹柄“大宗師”刀尖前指，激射而出。
　　也遲圍繞著李玄都瘋狂前奔，留下無數殘影。這壹刀剛好出現在他的必經之路上，逼得他高高躍起，躲開這壹刀。就在此時，李玄都復又彈指，第二柄“大宗師”應聲而動，掠向也遲的落腳之地。也遲只得在空中強行轉向，由狂奔變為飛掠。
　　接下來李玄都彈指的速度驟然加快，仿佛撫琴奏樂，剩余的“大宗師”便如狂風驟雨壹般紛紛掠出，只是無壹刀直指也遲本身，意在封鎖也遲的躲避空間。
　　這八把“大宗師”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陣勢森嚴，壹點點壓縮也遲輾轉騰挪的空間。
　　也遲見此情景，終於不再避讓，雙臂壹振，彈開兩柄“大宗師”，然後直奔李玄都而來。
　　此時李玄都手中已無兵刃，在旁人看來，自是戰力大減。只是對於李玄都而言，有無“人間世”的區別很大，有無“大宗師”，當然也有區別，只是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麽大。
　　只見李玄都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以劍指代劍，壹劍橫掃。
　　劍勢凝聚成壹線，這壹線仿佛分出清濁，無限延長，避無可避。
　　也遲這次沒有絲毫躲閃的意圖，以壹往無前之勢，以手刀劈向這壹線劍。
　　血光迸現。
　　李玄都面無表情。
　　也遲拼著手掌受傷，強行破開了這壹線劍勢，出現在李玄都的面前，以肩為盾，狠狠撞向李玄都。
　　李玄都橫左臂於身前，被撞得倒滑出去。
　　也遲繼而雙拳齊出。
　　李玄都認不出這是什麽拳法，只是覺得氣勢磅礴，好似萬馬奔騰。
　　壹瞬之間，李玄都結結實實挨了將近二十拳，身形不住後退，不知撞碎了多少墻壁，已經從商貿區和那顏區的交界之地完全進入了那顏區。
　　李玄都想過反擊，卻發現也遲的拳法竟是渾然天成壹般，讓他無縫可入，畢竟李玄都在於拳掌上的造詣遠不如浸淫多年的三尺長劍，也不如修煉氣機壹途，他幹脆運轉“極天煙羅”，在體表生出壹層如煙如霧的護體罡氣，配合“漏盡通”，護住自身，任由也遲出拳。
　　也遲在連續出拳的過程中不斷蓄力，當他出拳近百後，蓄力終於達到極限，壹拳轟出。
　　在這壹拳之下，李玄都身形後退不止，不知撞入了哪家那顏的府邸，將壹座殿閣撞得粉碎，“極天煙羅”也到了極限，化作虛無。在李玄都的胸口上，出現了壹個清晰的拳印，向下凹陷。
　　不過也遲也為這壹拳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在他打出最後壹拳時，力量發揮到了極致，可速度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來，被李玄都以雙掌分別拍在左右兩側的太陽穴上，使他兩眼發黑，身形搖搖晃晃，好似醉酒之人。
　　李玄都伸手按了下胸口，區區疼痛對於他來說已經不算什麽，只是他沒想到這個也遲竟是這般厲害，已經真正傷到了他。
　　李玄都沒有乘勝追擊，也遲很快就站穩了身形，晃了晃腦袋，朝李玄都伸出大拇指：“厲害，妳果然很厲害，我沒有找錯對手。”
　　下壹刻，他被李玄都壹腳踢中小腹，身形飛速後掠出去，從那顏區回到了明理汗和月離別等人所在的地方。
　　李玄都緊隨而至，壹掌拍向也遲。
　　也遲任由李玄都的壹掌落在自己的額頭上，壹記短促卻勢大力沈的拳頭狠狠打在李玄都的小腹上。
　　李玄都飄然後退，落在月離別身旁。
　　也遲扭了扭脖子，臉上仍是笑意粲然。
　　月離別望向李玄都，不掩擔憂之色。
　　畢竟兩人現在是同乘壹船，若是大船傾覆，她也要陪著李玄都死在這裏。
　　恰在此時，李玄都也看了她壹眼，不知是不是月離別的錯覺，她竟然從李玄都的眼神中看出幾分安撫之意，大概是讓她別怕？
　　月離別心情復雜。
　　兩人的眼神交流沒有瞞過也遲，這位第二都尉笑道：“中原使者，與人交手的時候，貿然分神，既是不尊重對手，也是不尊重自己的性命。”
　　話音未落，也遲壹拳擊出，從他的胸腹、肩膀、手肘、手腕、到拳頭，依次響起壹連串如爆裂聲響，拳勢破空，響起千百聲雷音。
　　李玄都輕輕壹推身旁的月離別，使其如壹片落葉飄蕩出去，落地時絲毫無損，可這個動作卻讓李玄都失了先手，被也遲壹拳擊中眉心，頭顱猛然後仰，身形也不可避免地向後退去。
　　也遲不給李玄都片刻喘息之機，再次出拳，帶出劇烈的呼嘯之聲，看似簡單直接的壹記直拳，拳勁中卻另有玄妙，磅礴浩大明勁之下有潛藏陰柔暗勁，吞吐不定，可滲透外在直擊內裏。
　　這壹拳將兩人之間的天地元氣全部擠走，只剩下壹片“空白”。
　　李玄都身形巨震，飄搖不定。
　　也遲得勢不饒人，近身第三拳上鉤。
　　這壹拳揮出之後，隱隱可以聽聞連綿不絕的雷聲炸響。
　　這壹拳是也遲的全力壹拳，壹拳打出，天地為之震蕩。
　　這壹拳如擂鼓，拳是鼓槌，李玄都是鼓面，雷聲即鼓聲。
　　李玄都被這壹拳擊中小腹之中，雙腳離地，身形飛向高空。這還不止，也遲雙膝微曲，然後奮力壹蹬，在地面上踩踏出兩個大坑之後，身形同樣激射入九天之上。
　　也遲上升的速度比李玄都還快，轉瞬間就超過李玄都，雙手相握成拳，狠狠砸在李玄都的後背上。
　　李玄都以比上升更快的速度從天而落，如同壹塊天外隕石狠狠砸向地面。
　　整座王庭仿佛搖晃了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