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觀音法相

　　另壹邊，藏老人分心駕馭“萬屍大力尊”猛擊壹座山峰，這裏先前已經挨了“萬屍大力尊”的全力壹拳，坍塌大半，到處都是支離破碎的景象，有幾處更是已經如同斷崖壹般搖搖欲墜。此時終於是不堪重負，徹底塌陷下去。然後“萬屍大力尊”做出壹個力拔山河之勢，將半截崖壁生生連根拔起。
　　地動山搖。
　　都說仙人可移山倒海，今日的藏老人也勉強可以算是搬山了。
　　然後“萬屍大力尊”直接將手中托舉的崖壁扔向李玄都。
　　在李玄都的視線中，這座飛來山峰真就遮天蔽日壹般。
　　壹座山崖轟然壓下，徹底將李玄都鎮壓其中。
　　塵土升騰，漫天皆是。
　　聲音震動，幾乎要震破心房。
　　足足持續了大半炷香的功夫，這才塵埃落定。
　　藏老人面無喜色，反而沈默不語。
　　短暫的沈寂之後，巖壁轟然破碎，壹時間落石如雨。
　　李玄都在漫天石雨中緩緩起身，隨之壹起站起的，還有壹尊六丈之高的觀音法相。
　　正是這尊法相破碎了山崖。
　　白衣觀音周身灑落琉璃之光，大放光明，普照四方。
　　按照道理而言，僅僅是白繡裳送給李玄都的部分“慈航普度劍典”，只能讓李玄都領悟出“百劍觀音”的第二重變化，還不足以讓李玄都領悟第三重變化凝結法相，可白繡裳卻是有些小覷李玄都，冷夫人、蕭時雨等人都能通過殘篇逆推功法，更何況是李玄都？他本身就精通佛家功法，無論是“大寶瓶印”還是“坐忘禪功”，都是佛家上成之法，得了白繡裳所贈的部分口訣之後，李玄都與自己從蘇雲媗手中得來的部分“慈航普度劍典”相互印證，先補全了自身所學，然後通過自身所學逆推“慈航普度劍典”，而且法相之道對於天人境大宗師而言，並非多麽玄奧的手段，壹法通則萬法皆通，壹竅開竅竅皆開，悟出第三重變化便是順理成章之事，全力出手後，李玄都得以凝聚慈航宗特有的觀音法相。
　　李玄都長吐壹氣，“人間世”化作三丈之長，飛入觀音法相手中，法相化出三十六手，於是便有了三十六柄“人間世”，每次揮劍，都蘊含有“逆天劫”劍氣，每壹劍能將如同海潮的滾滾陰兵分開壹線。
　　李玄都先前與白繡裳的壹戰，受益匪淺，此時效仿白繡裳，禦使觀音法相三十六手輪轉，三十六劍隨之而動，劍法繁復多變，三十六劍便是三十六種劍法，劍影絢爛，縱橫交織出壹張細密劍網，凡是進入劍網範圍的陰兵和活屍無壹幸免，悉數化作飛灰。
　　劍氣所過之處，汙穢屍氣迅速退散，陰氣震蕩不休。
　　藏老人布下的大陣竟是有了搖搖欲墜的跡象。
　　與此同時，沈無憂連發十余枚“鳳眼子”，將銅甲屍身上所披甲胄燒灼得通紅壹片，銅甲屍怒吼連連，卻又壹時拿不下沈無憂。
　　見此情景，藏老人不得不轉變策略，不能再想著磨死李玄都，而要行險壹搏。他駕馭“萬屍大力尊”匯聚全部力量，朝著李玄都的觀音法相壹掌壓下。
　　觀音法相不過六丈之高，與“萬屍大力尊”的手掌相差不多，這壹掌從天而降，轟然壓下，不必附加任何神通，僅僅是巨大的力道和重量，就足以讓人望而膽寒。
　　觀音法相身形龐大，不如李玄都靈活，躲不開這壹掌，李玄都也沒想要躲避，直接駕馭法相硬接這壹掌，三十六手歸壹，三十六把“人間世”隨之歸壹。
　　“人間世”的劍身燃起輝煌金焰，乃是李玄都假丹氣機的外在顯化。
　　壹劍天沖，“萬屍大力尊”的手掌再次炸裂開來，磅礴劍氣形成壹道龍卷沖天而起，攪碎了它的手臂，繼而直沖九霄。
　　天空中的厚重烏雲被沖天劍氣鑿出壹個巨大缺口。
　　滾滾陽氣如飛流瀑布自這個缺口垂落而下。
　　首當其沖的就是位於半空中的陰兵，它們身上的符箓紙甲護不住它們，直接化作縷縷青煙，活屍雖然比陰兵稍強，但身上也燃燒起熊熊烈火，至死方休。
　　這壹劍不僅破開了漫天屍氣，甚至就連“煉魂陣”都被打開了壹個缺口。先前藏老人以陰氣驅逐陽氣，使得此地陰氣大盛，幾如九陰幽冥，此舉如同築起大壩截流，使得大壩之外的水位越來越高。“煉魂陣”就是大壩，此時大壩出現了缺口，倒湧的陽氣就如積蓄已久的洪水壹般勢不可擋，遠非平日可比，於是眾多陰兵和活屍在兇猛陽氣的沖刷下，紛紛化作飛灰。
　　甚至“萬屍大力尊”的身上也燃起無數火焰，白煙升騰。
　　……
　　大真人府中，張不驚與徐有仁仍在激鬥。
　　張不驚所寄托的寶物乃是“天師雌雄劍”中的雌劍“紫霞”，也就是他手中所持之劍，故而他的境界並非表面上的歸真境，而是天人無量境。
　　這也在徐有仁的意料之中，三尊化身，壹尊是天人造化境，壹尊是天人逍遙境，沒有道理缺掉壹個天人無量境而多出壹個莫名其妙的歸真境，三大化身分別對應三大天人境界才是正理。三大化身各有所長，稚童對應以“五雷天心正法”為主的正壹宗功法，年輕道人對應以“太上丹經”為主的旁門雜學，張不驚則是對應以“慈航普度劍典”為主的劍道修為。
　　當年張靜修為了對付李道虛，曾經借閱慈航宗的“慈航普度劍典”，以他的境界，雖然誌不在劍道，但壹身劍道修為也殊為可怖，他曾經委托李玄都捉拿李世興，名義上是為了突破境界，實則是因為李世興身負“北鬥三十六劍訣”和“太陰十三劍”兩大劍訣，張靜修要通過李世興來研究清微宗和陰陽宗的功法，日後若是對上李道虛或徐無鬼時，能多幾分勝算，卻不想李玄都還未捉到李世興，徐無鬼已經打上門來。
　　其實徐無鬼也是用劍的大行家，畢竟“太陰十三劍”就是出自陰陽宗。
　　徐有仁手中無劍，只是揮袖壹掃，狂風大作，風似劍氣。
　　此乃“太陰十三劍”中的“風卷殘雲掃”。
　　張不驚壹劍點出，手中“紫霞”響起晨鐘之聲，悠揚洪亮，破開層層風刀，然後再側劍壹拍，驟然又變為暮鼓之音，低沈悶悶。此劍是出自“慈航普度劍典”的“晨鐘暮鼓”壹劍，晨鐘傷人體魄，暮鼓攻人心神。
　　在徐有仁身旁不斷響起炸裂之聲，周圍地面被猶若實質的鐘鼓之聲毀壞得滿目瘡痍。
　　只是徐有仁毫發無損，只是再壹揮袖，雷電森然。
　　“風雷雲氣生”。
　　張不驚大笑壹聲：“在我正壹宗面前用雷法，豈不有班門弄斧之嫌？”
　　話音落下，他手中“紫霞”劍氣大盛，壹劍劈碎風雷雲氣，人隨劍走，瞬間來到徐有仁面前。
　　徐有仁壹掌拍出，掌間蘊含有“玄陰劍氣煞”。
　　張不驚在手中“紫霞”的牽扯下，躲過徐有仁的壹掌，劍鋒斜斜挑向徐有仁的肩頭。徐有仁側身踏出壹步，躲過這壹劍的同時，以食中二指夾住“紫霞”的劍尖。未等徐有仁動作，“紫霞”的劍尖已然有劍氣吞吐不定，徐有仁只得屈指彈在劍身上，逼得張不驚順勢收劍。
　　兩人攻守之間，盡顯玄妙。
　　轉眼過後，張不驚和徐有仁拉開十余丈的距離，在這段距離中出現了百余個張不驚，然後四散分開，對徐無鬼形成合圍之勢，如果蘇雲媗在場，仔細觀摩，就會發現這百余身影其實就是壹副“慈航普度劍典”的劍譜。
　　張不驚已經逆推出“百劍觀音”的第五重變化。
　　徐有仁以不變應萬變，雙腳落地生根，運轉“劍心太玄意”，不斷出掌。
　　壹時間兩人四周劍氣縱橫，如霞蔚雲蒸，讓人目不暇接。
　　靈芝園中的藥田被攪爛無數，塵囂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