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章 天井激戰

　　呂祖有詩雲：“劍術已成把君去，有蛟龍處斬蛟龍。”
　　壹劍斬龍，從來都是劍士的宿願，只是世上已無龍，眾多劍士只能是空有屠龍之術卻無龍可屠。
　　在“北鬥三十六劍訣”之中，便有專門的“斬龍”壹式，李玄都沒想到還有運用此劍的壹天，哪怕只是壹條假龍，好歹是沾上了壹個“龍”字，也不算辱沒了這壹劍。
　　只見兩道劍氣分別斬落兩顆龍首，碩大的龍首迅速消散不見，只剩下壹頭的黑龍來到李玄都的面前三尺。
　　李玄都身形壹轉，整個人就好像壹個陀螺飛快旋轉，穿金裂石的劍氣齊動，來去穿梭旋絞，劍氣落向黑龍，如雨落湖面，激起無數漣漪。
　　然後李玄都整個人就像壹把利劍，生生撕裂刺穿了黑龍，使其經過壹陣垂死掙紮般的翻滾，最終飄散，重歸天空。
　　就在這時，鐘梧腳尖壹點，在地面踩踏出壹大片龜裂痕跡，身影如壹道長虹，來到李玄都的面前，壹掌推出。兩者相撞，李玄都不得不停住旋轉身形，順勢以手中“白骨流光”壹劍橫斬。鐘梧於毫厘之間橫跨壹步，堪堪讓過這腰斬壹劍。
　　李玄都不曾轉身，又是反手壹劍。“人間世”帶起呼嘯風聲，狠狠砍在鐘梧的胸口上，發出壹聲鏗鏘聲音。所謂金剛不壞，也不過如此。
　　鐘梧在中劍的同時也還了壹掌，兩人壹觸即分，拉開數丈距離。
　　李玄都動作絲毫不停，落地之後再度持劍前行，手中“人間世”畫出壹弧，輕聲道：“起！”
　　壹條手臂粗細的劍氣憑空而起，如虹如龍，隨著李玄都手中長劍所指，疾射而出。
　　鐘梧不驚不懼，伸出雙手正面硬撼，直接將這條劍氣長龍打散，炸裂成無數遊散的細微劍氣。也就在這時，李玄都腳尖壹點，踏出壹圈氣機漣漪，身形飄然而動，瞬間來到鐘梧面前，以“白骨流光”直指鐘梧的咽喉。
　　早有預料的鐘梧變掌為拳，直取中門。
　　兩者交錯而過，李玄都在鐘梧的咽喉上留下壹道深深血痕。鐘梧右手縮回，以食指中指兩指搭在劍身上，大拇指從下抵住，試圖將“白骨流光”折斷毀去，卻不料李玄都在剎那間松開劍柄，左手按在劍首上猛然向前壹推，就要將“白骨流光”生生推入鐘梧體內。
　　不得已之下，鐘梧索性不再去管“白骨流光”，而是順勢壹肩撞山，要將李玄都的胸膛撞爛。
　　李玄都任由“白骨流光”落地，用“人間世”畫圓，以“陰陽兩極生”接下了鐘梧的壹撞，然後將他推回原地。
　　這壹番攻守互換不過是眨眼功夫，李玄都沒有急著禦回“白骨流光”，腳下輕點，身形所至，留下壹連串漣漪，壹劍中宮直進。鐘梧不閃不避，以掌對劍，手掌毫發無損，雙腳往後壹滑，在堅固的青石板地面上犁出兩道深刻溝壑。不過李玄都也不好受，受到鐘梧的氣機反震，向後飄退十余丈。
　　鐘梧猛然拔腳向後壹踩，踏出壹大圈裂紋，強行止住退勢，接著身形激射而出，瞬間追上正在後退的李玄都，壹臂橫掃。
　　李玄都雖然以“人間世”擋下了這記橫掃，但還是被鐘梧手臂上蘊含的巨力震得側飛落地，鐘梧趁勢追擊，又是壹腳踏向李玄都胸口。最後關頭，李玄都向下拍出壹掌，借助反震之力壓住這股潰敗之勢，同時借力起身，身形側翻躲過鐘梧的壹掌，再次向後退出丈余距離。
　　鐘梧雙膝微微壹曲，身形如同離弦之箭飛出，五指成勾，當頭抓下。
　　李玄都再次出劍，沒有刻意收束劍勢，而是人隨劍走，輕描淡寫地躲過了這壹抓，接下來的壹劍看似是點向空處，但是鐘梧卻徑直撞到劍上，被壹劍刺傷胸口。
　　這壹劍宛若未蔔先知，乃是“太陰十三劍”中的“劍心太玄意”。
　　緊接著李玄都又是壹劍遞出，談不上如何驚天動地，而且還有些雜亂無章的意味，與“法度森嚴”四字完全沾不上邊，落在劍道宗師眼中，可謂是漏洞百出，如果將劍招比作是壹棟房子，那麽李玄都的這壹招用千瘡百孔來形容也不為過。可就是這壹劍，卻也是羚羊掛角壹劍。沒了層層規矩束縛，從心所欲，天馬行空。
　　鐘梧皺了皺眉頭，壹掌拍出。
　　李玄都仍舊是身隨劍走，於毫厘之間躲過鐘梧這壹掌，倏忽在前，倏忽在後，身形飄忽不定，讓鐘梧無跡可尋。
　　鐘梧淡笑道：“好壹個‘劍心太玄意’，用陰陽宗的本事來對付陰陽宗，真是好得很。”
　　話音未落，鐘梧腳步壹錯，以自己手臂再添壹道傷口為代價，不顧劍氣淩厲，以五指握住“人間世”劍身，手上用力，就要將李玄都手中的“人間世”徹底折斷。李玄都卻是隨著“人間世”同進退，讓鐘梧無處著力，接著冷不丁壹記劍指點在鐘梧的手腕上，劍氣吞吐，“人間世”趁機脫離鐘梧的掌握，又是開始圍著鐘梧遊走。
　　鐘梧不得已向後退去，李玄都緊隨而至，如同附骨之疽。
　　雖說此處天井已經不小，卻也經不住兩人的周旋，鐘梧終是退無可退，猛然躍起懸空。
　　幾乎同時，李玄都向上撩起壹劍，直逼高出地面十余丈的鐘梧，分不清劍光還是劍氣，整個上空白霧茫茫壹片。鐘梧身形下落，雙手握拳作擂鼓之勢，朝著劍光劍氣劍鋒壹錘而下，使其瞬間消散，然後去勢不止，砸向李玄都。李玄都沒有硬抗，連人帶劍壹轉，旋轉出壹個大圓，躲開鐘梧拳頭的同時，反手壹劍如驚鴻掠影刺向鐘梧的脖子，鐘梧大喝壹聲，在長劍刺入皮肉三分之後，壹手攥緊這刺脖壹劍，使其不能再前進半分。
　　李玄都壹腳踏在鐘梧的胸膛上，借力向後退去。
　　鐘梧身形不動如山，壹拳打向李玄都，後發先至。李玄都只得以劍氣阻擋。
　　鐘梧壹拳將劍氣砸爛，然後順勢化拳為掌，朝著李玄都壹掌拍下。李玄都身形擰轉，以“風雷雲氣生”刺出壹劍，只見得雲霧繚繞，風雷自生。
　　劍掌相撞，響起壹聲巨響，如撞大鐘。
　　兩人各自向後退出十余丈，然後又同時前沖。
　　下壹刻，李玄都壹劍刺穿鐘梧腹部，鐘梧也壹拳狠狠轟擊在李玄都心口，兩人分別後退，鐘梧側身壹腳踏落地面，止住後退趨勢。李玄都也如出壹轍，以手中“人間世”刺入地面，劍鋒在地面上劃出壹條長長的溝槽，停下身形。
　　兩人遙遙對峙，鐘梧沒有急著出手，笑意玩味，李玄都開始大聲咳嗽，胸膛起伏不定，從嘴角流出鮮血，沾染前襟。
　　兩人看似是不分勝負，鐘梧畢竟境界高出太多，就算被李玄都刺了數劍，都是皮肉小傷，可他只要能傷到李玄都，便足以重傷內腑。
　　李玄都咽下壹口鮮血：“不愧是第二明官，以妳這份修為，足以登上太玄榜的。”
　　鐘梧淡然道：“若是寧憶在此，我也沒有必勝把握。”
　　李玄都點了點頭。
　　鐘梧不再廢話，瞬間縮地成寸，掠至李玄都身前，不給他舉劍格擋的機會，出手便是殺招，要讓他也像羅青青那般，被生生扭斷脖子。
　　鐘梧的手掌才要觸及李玄都的脖子。
　　有壹刀詭異掠至。
　　便是境界高如鐘梧，也沒有躲過這壹刀，只覺得脖子上壹涼，已是被這壹刀割傷了喉嚨。
　　鐘梧壹驚，立時向後退去。
　　他擡頭看去，出刀之人正是那位沒有被他放在眼中的秦大小姐，也只有“欺方罔道”的鋒芒，才能如此輕易地破開他的體魄。
　　鐘梧皺了皺眉頭，冷笑道：“好壹個‘天問九式’，不愧是秦清的成名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