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客卿候選

　　另壹邊，蘇韶正在向李太壹講解客卿選拔的各種規矩。
　　出乎蘇韶的意料之外，李太壹雖然桀驁，但並沒有繼續挑釁她。這倒不是李太壹轉了性子，開始憐香惜玉，恰恰是李太壹自負的表現，只要別人不來招惹他，他也懶得多費口舌，能讓他主動出擊的，迄今唯有寥寥數人而已。
　　蘇韶將所有的規矩如數說了壹遍之後，問道：“李公子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
　　李太壹可謂是過耳不忘，甚至能壹字不漏地復述出來，說道：“我已盡數知曉。”
　　蘇韶猶豫了壹下，又問道：“既然如此，那麽李公子能否說說自己的情況？也好讓我們做到心中有數。”
　　李太壹皺了下眉頭，不曾拒絕，坦然道：“我因練功出了岔子，跌落境界，如今只有先天境的修為，不過卻是先天境中的玉虛境，聽說妳們青丘山不希望客卿境界太高，想來這玉虛境的修為也是夠用了。至於功法，我主修的是清微宗的‘玄微真術’和‘北鬥三十六劍訣’，除此之外，‘巽風劍訣’和‘龍遁劍訣’也有所涉獵。”
　　蘇韶疑問道：“玉虛境？”
　　“妳們異類化形，雖然與人相近，但終究不是我道門正統，不知其中緣由也在情理之中。”李太壹有些不耐，“所謂‘壹氣上昆侖，登頂見玉虛。神遊覓紫府，何處不玄都？’玉虛境便是由此而來。”
　　蘇韶和蘇靈對視壹眼，皆是茫然。
　　李太壹想到李玄都的囑咐，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道：“道門前輩將先天境比作壹座山，故而分出了山巔、山腰、山麓、山谷。不過人與人之間又有不同，有些人的先天境是壹座土包，有些人的先天境則是巍巍昆侖，故而由此衍生出壹個境界，叫作‘可見昆侖’，昆侖之巔堪比歸真境八重樓，所以壹入歸真即是九重樓，又稱‘昆侖境’。此境之後還有壹境，名為‘踏足玉虛’，因為玉虛峰乃是昆侖之巔，‘玄都紫府’所在，正邪兩道鬥劍所在，太上道祖舊時傳道所在，天下萬山之祖最高處。以玉虛比喻此等境界，可見此境之高之深，乃是登堂入室三境最高，僅次於歸真境九重樓。可與歸真境弱九相媲美。”
　　蘇韶和蘇靈這才聽懂，其實妖和人的修煉體系並不完全壹致，就是道門內部，五仙之間的境界劃分也是天差地別，後來為了統壹辨別，重新劃分境界，儒釋道三教悉數對標九重境界，妖類等異族也競相效仿，只是許多細節上便是千差萬別，最起碼神仙壹途、鬼仙壹途就沒有所謂的玉虛境和先天境，所以蘇韶等狐族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兩人得知玉虛境的含金量之後，可謂是又驚又喜，雖說李太壹只是先天境，但從某種程度上完全可以媲美歸真境，先前他壹劍劈開狐火，也證實了他的說法。
　　除此之外，兩人並未多想。在兩人看來，這在情理之中，師兄是天人境大宗師無疑，師弟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李太壹繼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其他幾個客卿候選人都是什麽角色？”
　　蘇韶道：“因為壹些原因，今年爭奪客卿的人數並不足六人之數，我原本也是打算棄權。如今加上公子，總共有五人。另外四人，胡家和蘇家各兩人。胡家的兩位客卿分別來自嶺南和鳳鱗州，來自嶺南的那位是個世家子弟，姓馮。來自鳳鱗州的則是壹名女子，姓氏有些古怪，叫作‘神樂’。”
　　李太壹出身清微宗，因為海貿的關系，倒是了解鳳鱗州，說道：“鳳鱗州有壹教派名為‘神道’，其有壹降神儀式，用以祈福和消災解厄，名為‘神樂’，許多負責此儀式的巫女便以此為姓。妳們不是雙修之法嗎，怎麽客卿候選人之中還有女子？”
　　蘇韶平靜道：“全看客卿的意願，實在不行，狐族之中也有男子。”
　　李太壹破天荒地笑了壹聲：“有點意思。那麽妳們蘇家的兩位客卿候選人呢？”
　　蘇韶說道：“我們蘇家兩位客卿都是男子，其中壹人來自遼東，秦李兩家是親家，多年世交，李公子應該知道‘天刀’整肅遼東江湖和世家之事，許多人逃到齊州，這位客卿便是其中之壹，復姓慕容，據說是後燕皇族的後人。”
　　“知道，當然知道。”李太壹感慨道，“‘天刀’集軍、政、財大權於壹身，誌在天下，遠勝淡臺雲，又有我那……我們清微宗的宗主相助，便是儒門也要退讓三分。”
　　蘇靈道：“公子姓李，與秦家是壹家人，若是‘天刀’當真奪取天下，公子也是皇親國戚。”
　　李太壹扯了扯嘴角，壹笑置之。
　　蘇韶轉回正題：“最後壹位客卿，來自江南的天心學宮，師從壹位大祭酒，姓謝。這四位客卿都有歸真境的修為，不過公子既然是不遜於歸真境的玉虛境，想來也是不怕。”
　　李太壹沈吟道：“嶺南馮家用刀，其家主因為牽扯進大真人府之變，迫於我們宗主的壓力，自裁謝罪，上任家主則是死在了地師手中。雖然連續兩代家主死於非命，但都是因為長生地仙而死，可見馮家還是有幾分實力的。”
　　“鳳鱗州女子，若是巫女出身，應該善用刀弓法術。我雖然不曾去過鳳鱗州，但宗內專事海貿之人曾經多次來往於鳳鱗州和中原大地，據他們所說，神道教和佛門在鳳鱗州分庭抗禮，類似於如今道門和儒門的格局，又或是類似於佛門和薩滿教在西域的格局，可見神道教還是有些底蘊，要小心她有什麽從未見過的新招、秘術。”
　　“至於慕容家，不太清楚，不過慕容壹族沈寂多年，連祖宗發家的龍城都被秦家奪了去，世人言必稱‘李北海’、‘秦龍城’，如今更是被趕出了遼東，想來不足為慮。也如那鳳鱗州女子壹般，小心秘術新招即可。”
　　“唯獨需要特別註意的就是儒門弟子，雖然儒門不講究絕招，但師父曾經說過，儒門的‘浩然氣’博大精深，玄妙無比，若是境界修為弱於儒門之人，則要被‘浩然氣’處處克制，很難出奇制勝、以弱勝強，放在以前也就罷了，如今我剛剛墜境，對上這名儒門之人恐怕有些麻煩。”
　　蘇韶和蘇靈兩女聽到李太壹說得頭頭是道，不由佩服李太壹的見識廣博，也暗嘆清微宗的底蘊深厚，雖說青丘山比清微宗傳承久遠，但因為異類的緣故，有坐井觀天之嫌，若論見識廣博，未必比得過清微宗。
　　李太壹伸手按住腰間雙劍，嘿然道：“不過這樣才有意思，打殺壹些尋常對手，如砍木樁壹般，實在沒有意思，若是能殺壹位儒門俊彥，那才暢快。”
　　蘇韶和蘇靈互相對視壹眼，只覺得生出幾分寒意。
　　不過她們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青丘山與清微宗做了多年的鄰居，也算是知曉壹二，清微宗中的傑出弟子都是這般心性，當年那位紫府劍仙也是如此，壹言不合就拔劍，拔劍必要傷人，只是後來遭逢大變，又身居高位，才逐漸修心養性，可就算如此，還是在大真人府中親手殺了堂堂大天師張靜沈，讓人膽寒。
　　李太壹看了兩名女子壹眼，松開雙劍的劍柄，問道：“此地可有靜室？”
　　“有。”蘇靈道，“我領公子前去。”
　　李太壹想了想，還是說了壹句“有勞”。
　　另壹邊。李玄都還是壹襲青衫，因為變成了棉衣的樣式，就是在山巔之上，山風呼嘯，也難以獵獵作響，他望向腳下的山谷深淵，說道：“我有壹位師弟要參加貴地的客卿選拔，我姑且算是保駕護航吧。”
　　胡夫人說道：“閣下不肯報上自己的姓名，如何證明自己是清微宗中人，而不是假冒其名？”
　　李玄都道：“那夫人可以現在就去清微宗的天罡堂檢舉揭發，他們專管這樣的事情，輕則水牢罰錢，重則直接處決。”
　　胡夫人啞口無言。
　　李玄都道：“若是夫人怕小鬼難纏，我可以現在就修書壹封，由夫人帶給天罡堂的副堂主，保證夫人能暢通無阻見到李如劍，處理此事的應該是司徒秋水，她是清微宗的第三代弟子，也是被著重培養的對象，有望成為上三堂的堂主，甚至是副宗主。至於為何是副堂主而不是堂主，是因為堂主陸雁冰如今還未返回宗內。”
　　“公子無需說了，妾身信了。”胡夫人輕笑壹聲，“最起碼外人很難知曉這些清微宗的內幕。”
　　李玄都道：“也算不得什麽內幕。”
　　胡夫人轉而說道：“那麽公子此來，是不是意味著清微宗有意入主青丘山呢？”
　　李玄都搖了搖頭：“清微宗只在意人間。”
　　胡夫人笑道：“說的也是，區區青丘山，如何比得上萬裏錦繡河山。”
　　李玄都道：“既然說到這裏，我也不妨給胡夫人交壹個底，套用壹句俗套的話，壹朝天子壹朝臣，老宗主離世，新宗主上位，清微宗內部必然會有變動，我這位師弟爭奪客卿，不過是另謀出路罷了，與清微宗沒什麽太大關系。”
　　胡夫人好似松了壹口氣，恍然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