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四章 說經臺
太平客棧 by 莫問江湖
2021-12-19 21:23
待到終南山成為道門中樞之後,道門會對整個終南山進行封鎖,想要進入終南山,需要憑證,劉晨手中的令牌便是憑證。令牌分為五個品相:紫金、黃金、白銀、青銅、黑鐵,根據令牌的品級不同,能去的地方也有不同。
李玄都當然不會操心這些瑣事,只是在他來到終南山後不久,已經有人為他備下了二十枚紫金令牌,供未來的大掌教贈送他人之用。這些紫金令牌基本可以做到暢通無阻,不會有人阻攔。
江湖上是有風向的,經過玉虛鬥劍和正壹宗之變後,長生境之下已經沒人敢再去挑釁李玄都的威嚴,畢竟死在自家大真人府中的張靜沈就是壹個絕佳的例子,什麽叫殺雞儆猴?這就是了。所以李玄都在終南山並沒有遇到那些有眼不識真人的故事,只看到人人禮數周全,沒有半點逾越之舉。
劉晨怔怔地接過令牌,她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只看這令牌的材質也知道其不俗之處。
徐九看了李玄都壹眼,輕笑著解釋道:“這位姑娘恐怕還不知道吧,再過不久,終南山就是道門中樞所在,再想進入終南山,就要出示令牌,所以還請姑娘好生保管,勿要遺失。否則可進不來終南山了。”
劉晨吃了壹驚,鄭重地收好令牌。
便在這時,又從山路下方走來壹個戴著帷帽的女子,李玄都見到這個女子之後,壹直平淡的臉色變得凝重,對劉晨說道:“我今天還另外約了客人,先行告辭了。”
劉晨點了點頭。
李玄都沒有迎向那個從下方上來的女子,而是帶著徐九繼續往山上走去。女子也旁若無人地沿著山路繼續前行。實在有些古怪。
當女子來到劉晨壹行人跟前的時候,壹行人下意識地為女子讓開道路,她們也說不清為什麽,只覺得這個戴著帷帽的女子很是霸道,讓她們根本生不出其他的念頭,只能乖乖地讓路。
當李玄都和帷帽女子的身影壹前壹後地消失在山路上之後,劉晨壹行人才回過神來,幾名同伴七嘴八舌地向劉晨問起李玄都的身份,任誰也能看出李玄都身份不俗,定然是道門中的高層人物。如今的江湖還是等級森嚴,想要跨越階級,女子要比男子簡單許多,只要能嫁給壹位大人物,便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
劉晨哪裏不懂這些詢問背後的用意,忍不住笑罵道:“妳們就別癡心妄想了,人家的夫人可是世家大族出身。”
有個女子玩笑道:“那就做小好了。”
劉晨壹把扯住這女子的耳朵,笑道:“好妳個死丫頭,真是不要臉皮,給人家做小,就不怕被大婦打死?”
壹行人互相打趣著繼續向山下走去。
劉晨有意無意地落在最後,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山路,只看到壹片山霧茫茫,再也看不到李玄都的身影。
山路的盡頭正是大名鼎鼎的樓觀臺,樓觀臺分為兩部分,分別是草樓觀和說經臺,都與太上道祖和文始道君大有關系。李玄都此行的目的地就是說經臺,那兒視野開闊,風景要好過草樓觀。
來到說經臺,此處已經被重新修葺壹新,在正中位置豎立著壹尊太上道祖的立像,大約有十丈之高,十分醒目。李玄都登上說經臺,向太上道祖行禮。徐九根本沒有登臺,而是守在登臺的臺階口,等著那位客人。
不多時後,戴著帷帽的女子來到了說經臺前,徐九立刻讓開道路,畢恭畢敬地行禮。
女子隔著帽檐上垂下的白紗看了徐九壹眼,開口道:“妳們倒是比陰陽宗更識時務。”
徐九姿態更低,不敢直視女子,恭敬道:“主人已經在等您了。”
女子輕哼壹聲,不再理會徐九,徑直登上說經臺。此時李玄都已經行禮完畢,直起身來,仰頭望著太上道祖的雕像。
說經臺上沒有別人,女子幹脆摘下頭上的帷帽,顯露出真容,正是聖君淡臺雲。
終南山就在秦州境內,相距西京不遠,當初老天師張靜修與淡臺雲結盟對抗徐無鬼,所以才將道門中樞選擇在了終南山上,如今李玄都接掌終南山,便順勢邀請淡臺雲來這裏做客,對於淡臺雲來說,這個見面地點不算遠,還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可以說是剛剛好,如果再遠壹些,比如劍秀山,她就要考慮壹下了。
李玄都收回視線,轉過身來,臉上帶著笑意,“聖君,自昆侖壹別,許久未見,近來可好?”
淡臺雲皺了下眉頭,“妳如果實在不想笑,可以不笑,別假笑,看著讓人惡心。”
李玄都果真就不笑了,“如此再好不過。”
淡臺雲輕哼了壹聲,“妳是篤定我現在教訓不了妳是吧?如果放在以前,我早就壹拳打在妳的臉上。”
李玄都這次是真笑了壹聲,“我挨過兩次沒有還手之力的毒打,都是拜聖君所賜,實是記憶尤深。不過再壹再二不再三,這第三次還是免了吧。”
淡臺雲直接問道:“妳邀請我來終南山做客到底想要做什麽?我不想繞圈子。”
李玄都輕輕點頭道:“那就不繞圈子,我要告訴聖君壹件事。”
“什麽事?”淡臺雲問道,“不會還是什麽道門三位掌教大真人的事情吧?”
“與這些無關。”李玄都搖了搖頭,“是宋政死了。”
話音方落,說經臺上瞬間變得死寂壹片,是真正的死寂,沒有壹絲風,沒有壹絲塵土,沒有壹片落葉,整個說經臺上除了淡臺雲之外,還能動彈的就只有李玄都了。
淡臺雲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定定地望著李玄都。
平心而論,淡臺雲絕對是壹位美人,只是世間少有人知道聖君淡臺雲竟是個女子,更無緣見到她的真容,自然也不會在江湖上傳出聖君淡臺雲是何等傾國傾城的流言。李玄都是見過淡臺雲真容的極少數人之壹,此時更是可以近距離欣賞,只是李玄都心中沒有半點別的心思,畢竟淡臺雲的拳頭不是吃素的,就是如今的李玄都,仍舊沒有穩勝的把握,具體誰勝誰負,要真正打過了才能知道。
李玄都稍稍低垂了視線,不與淡臺雲對視,“聖君似乎並不怎麽吃驚。”
淡臺雲暫時沒有想要動手的意思,“的確不怎麽吃驚,我早就料想到了這壹天,畢竟地師都沒能辦成的事情,宋政又憑什麽成功?”
李玄都道:“可他畢竟是妳的結發之夫,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親口對妳說此事,而不是假借他人之口。”
“妳是說宮官?她的確沒有說過此事。”淡臺雲轉頭望向說經臺外的山景,“別人都說壹個孤身女人不容易,其實對我來說,有沒有宋政都沒什麽區別,早在很久之前,他還沒有離開中原的時候,我就希望他能消失壹兩個月,不要來煩我。後來他離開中原去了草原,我也沒覺得有什麽所謂,我壹個人照樣堅持下來了。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真正知道他死了,我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李玄都沒有說話。
淡臺雲再次望向李玄都,“知道壹個人沒死卻老死不相往來,與那個人死了是兩碼事。前者有得選,後者沒得選。”
李玄都開口道:“其實我也沒得選。從始至終,我沒有惹他們,是他們在惹我。”
兩人陷入沈默之中,維持著十分脆弱微妙的平衡。
如果兩人之中有壹人更強,這種平衡都不會存在,可偏偏兩人勢均力敵。
許久之後,淡臺雲打破了沈默,“妳請我過來,又對我說這些,以我對妳的了解,妳應該是想給我壹個交代。”
李玄都的回答只有壹個字,“是。”
淡臺雲深吸了壹口氣,“那就說說妳的交代吧。”
李玄都從“十八樓”中取出壹本古卷。
淡臺雲目光落在這本古卷上面,眼神略微恍惚,“這是……《長生素女經》。”
李玄都點了點頭,“宋政死的時候只留下三件遺物,其他都徹底泯滅無形了,另外兩件遺物是陰陽宗的宗主信物,我不能給妳。”
淡臺雲遲疑了壹下,最終還是從李玄都手中接過了這本《長生素女經》。對於已經躋身長生境的淡臺雲來說,“長生素女經”有用,但也沒有那麽大的作用,因為她很早之前就已經接觸過這門功法,更多還是壹個念想,畢竟她和宋政在很早很早之前也是有過那麽壹段時間的……兩情相悅。
淡臺雲輕輕摩挲著封面,說了壹句讓李玄都無言以對的話語,“我承認,我現在很想打妳壹頓。”
李玄都想了想,認真回答道:“我會還手的。”
這兩句話,任誰聽來,都有些幼稚可笑,就像兩個打鬧的小孩子。只是站在不遠處的徐九卻是如臨大敵,稍有風吹草動,他就要開始逃命。畢竟兩位長生境的交手,不是他可以摻和其中的。
淡臺雲忽然笑了,“既然妳說再壹再二不再三,那麽這次就算了。不過妳別讓我逮到機會,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